这些,徐祖都记得。
所以当徐隗病倒时,十八岁的徐祖扔下了刚考中的县学生资格。
“糊涂!”先生拍桌子,“你好不容易……”
“叔叔只有一个。”徐祖背起行囊回了嘉兴老家。
徐隗得的是“水蛊”,腹部胀大如鼓,疼起来满地打滚。郎中摇头:“这病磨人,需长年侍奉,还未必能好。”
徐祖就在病榻前支了张窄床。每日天不亮起身,先给叔叔按摩肿胀的双腿,再去煎药。药要文火熬两个时辰,他就守着炉子看书——不是经史子集,是四处搜罗来的医书。他还学会了针灸,第一次下针时手抖得厉害,徐隗却笑:“没事,扎不坏。”
最麻烦的是夜里的疼痛发作。徐隗不忍心叫醒侄儿,总是咬着被角硬撑。可徐祖像是心有灵犀,总在叔叔最难受时醒来,温言安抚,换热水袋,按摩穴位。三个月下来,他自己瘦了一圈,眼底满是血丝。
那天深夜,徐祖累极了,趴在榻边睡着。忽然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白雾里,两个穿着皂衣的人影从雾中走来,手里拿着册簿。
“徐隗,”其中一个翻着册子,“阳寿该尽了,明日午时。”
另一个点头:“病痛至此,也是解脱。”
徐祖猛地扑过去,跪在雾里磕头:“二位神明!求您开恩!我叔叔养我十年,恩情未报,他若走了,我独活何益?”
皂衣人停步:“生死有命。”
“那用我的命换!”徐祖额头抵地,“我年轻,还有几十年阳寿,分一半给叔叔!”
雾中静了片刻。两个皂衣人对视,其中一个叹道:“难得赤诚……也罢,看在你这份心上,且去罢。”
徐祖惊醒时,冷汗湿透衣衫。窗外天色微明,叔叔竟安稳地睡着,三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在凌晨疼醒。
从那天起,徐隗的病情真的开始好转。肿渐渐消了,能喝粥了,月底时竟能下床走几步。郎中复诊时连连称奇:“这……这真是心诚则灵?”
只有徐祖知道那个梦。他更细心地照料,但心里总悬着——神明说的“且去罢”,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三个月后的清明,徐祖陪叔叔去扫墓。徐隗给兄嫂上香时,忽然老泪纵横:“哥,嫂子,我把阿祖带大了……如今他能读书识字,我也算对得起你们了。”
当晚,徐隗把徐祖叫到床前,从枕下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碎银和那支当年丢掉又赎回来的铜烟袋。
“阿祖,叔怕是时日不多了。”老人喘着气,“这些你留着,继续去读书……”
“叔!”徐祖跪下来,“您会好的!那个梦——”
“我知道。”徐隗笑了,浑浊的眼睛里有光,“那夜我也做了梦,梦见两个皂衣人对我说:‘你侄儿愿以命相换,此心可感天地。你阳寿已续,好自为之。’”
徐祖呆住了。
“傻孩子,”徐隗摸着他的头,“神明不是被你的换命打动的,是被你日日夜夜的侍奉打动的。那些熬药的炭火,那些按摩的手劲,那些夜里你困得东倒西歪还强撑着的眼睛……这些实实在在的心意,比什么誓言都重。”
老人望向窗外的新月:“神明说‘已活矣’,不是他们让我活,是你让我想活。看你这样尽心,叔舍不得走啊。”
徐隗又活了十二年。他看到了侄儿中举,看到了侄儿娶妻,抱上了侄孙。临终时,他握着徐祖的手,笑容安详:“阿祖,下辈子……咱们还做一家人。”
送葬那日,嘉兴城很多人都来了。他们不全是来吊唁徐隗,更是来致敬这段胜过亲生的叔侄情。有老人抹泪说:“我活了大十年,没见过这么孝的孩子。”
后来徐祖官至太守,在任上广设慈幼局,收养战乱孤儿。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他总说:“我叔叔当年养我,从未想过回报。我只是把这份无条件的爱,传下去而已。”
那个神秘的梦,他再没对人提起。但他心里明白:所谓“感天动地”,感动的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人心中最朴素的那份良知。当你愿意为一个人倾尽所有,这份心意本身就会成为照亮生命的光——不是神明续命,是爱让将熄的烛火,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渴望。
原来人间最深的力量,就藏在最平凡的守护里。它不要你惊天动地,只要你日复一日地、真诚地、把另一个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前程更重。
25、刘京
临江郡的老人都说,刘京是背着母亲长大的。
这话不假。他六岁那年,父亲被征去修河堤,再没回来。母亲哭瞎了一只眼,另一只也模模糊糊。从那时起,刘京就成了母亲的眼睛和腿——牵着她去溪边洗衣,扶着她下田拾穗,夜里就睡在她脚头,说“娘别怕,我在呢”。
十七岁时,刘京已经成了乡里最高的后生。有人劝:“该娶亲了,把你娘托给族里照看几天。”他摇头:“谁照顾我也不放心。”就这样又拖了三年,直到母亲急得拿笤帚打他:“你要让我成刘家的罪人吗?”他才娶了邻村一个同样厚道的姑娘。
成亲那晚,他对新娘说:“咱家穷,就一条——娘在,家在。”
新娘点头:“我晓得。”
这年夏末,雨下得邪乎。连续四十天,天像漏了似的。江面一天比一天宽,先是淹了芦苇滩,接着淹了码头石阶。里正敲锣让住低处的往高处搬,刘京家在半坡,本可不动,但他夜里总睡不踏实。
第七天夜里,雷声像在头顶炸开。刘京突然惊醒,听见一种低沉的轰鸣——不是雷声,是江水咆哮的声音。他跳下床推开窗,惊呆了:月光下,江水已经吞没了坡下的所有房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来!
“娘!快走!”他冲进里屋,一把背起还在懵懂中的母亲。妻子抱着三岁的儿子,两个幼妹惊恐地拽着她的衣角。一家七口冲出门时,水已经没到了膝盖。
坡顶在百丈外,可水涨得更快。他们跑到一半,洪水像墙一样拍过来。刘京被冲得一个踉跄,死死护住背上的母亲。再回头,妻子和孩子们已被冲散,在浊浪里浮沉哭喊。
“抓紧树!”刘京嘶吼着,自己却被水流裹着往下游去。他一手死死反托着母亲,一手拼命想抓住什么。树枝、浮木、甚至一具牲畜的尸体擦身而过。完了,他想,刘家今天要绝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他感到脚下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不是石头——石头不会动。那东西在上升,稳稳地托起了他和母亲。浑浊的水花退去些,刘京低头,竟看见青黑色的背甲,纹路如古老的文字。
是龟。一只大得惊人的龟,背甲比磨盘还宽。
龟首从前方抬起,转向他,眼睛在暗夜里泛着幽光。它轻轻一拱,把呛水的妻子和孩子也托到背上。两个妹妹惊慌地抱住龟颈,那龟竟不动,任她们抓着。
七口人,就这样聚在一片龟背上。
龟开始游动。逆着洪水,稳得像在平地上行走。刘京瘫坐在龟甲中央,紧紧抱着母亲,浑身抖得停不下来。妻子怀里的儿子忽然不哭了,伸出小手摸了摸湿漉漉的龟甲。
“娘,”刘京哽咽着,“我们得救了……”
瞎眼母亲却异常平静。她摸索着抚上龟甲边缘,轻声说:“是河神……来收留我们这些没处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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