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郡守召集重建会议。陆青作为商户代表参加,他站起来说了经堂的事:“……不是神佛偏心,是六十年前的人留下了智慧,六十年前的人记住了教训。我们该学的不是去拜那座堂,是学他们怎么建堂、怎么守堂。”
重建开始了。新规颁布:街巷拓宽,店铺间须留隔火巷;商铺二楼禁止存储易燃物;每坊设了望亭和储水缸。陆青在自己的新铺面后墙,特意砌了双层砖,中间填了夯土。
一年后,新城初具规模。腊月祭灶那夜,东市一间作坊又不慎失火。但这次,火刚起就被发现,隔火巷阻断了蔓延,储水缸充足,不到半个时辰就扑灭了。
百姓们聚在街上,看着那间烧了一半的作坊,又看看远处完好无损的街巷,不知谁先说了一句:“这次……咱们有自己的‘经堂’了。”
陆青站在人群中,握紧了手中新打的算盘。他忽然明白:真正的“神迹”,从来不是上天伸手从火海中抢救出某座建筑,而是灾难过后,人间能否长出避免重蹈覆辙的智慧。
那座经堂至今还在,熏黑的墙壁没再粉刷,就那样留着,像一块巨大的警示牌。秦老汉已经走了,接替他的是个年轻居士。有人问年轻人:“这堂子真有灵吗?”
年轻人正擦拭着那些鸱吻,闻言回头一笑:“灵不灵不知道,但我知道——六十年前的瓦匠留下了隔火渠,我师父那代人记住了勤扫屋顶,我们这代人学会了用陶土瓦代替茅草。一代人尽一代人的心火就烧不过来。这大概就是最朴素的‘灵验’吧。”
是啊,最坚固的庇护从不来自一蹴而就的奇迹,而来自代代相传的清醒与细致。当一群人将教训刻进砖石、将谨慎融入日常,他们的家园便自有光芒——那光不来自神佛,而来自无数双在岁月里始终睁着的、警惕而负责的眼睛。
23、南徐士人
华山脚下的那家客栈,窗口正对着官道。
士子周瑾记得,那天黄昏的雨刚停,瓦檐还在滴水。他掀帘进门时,一眼就看见窗边坐着个织布的女子——大约十八九岁,蓝布衣裙,手指在织机上跳跃如蝶。她抬起头,两人目光相触的刹那,窗外恰好有道光穿透云层,照在她发间木簪上。
就这一眼,周瑾病了。
回到南徐家中后,他茶饭不思,整日对着西窗发呆。请来的郎中都说:“脉象虚浮,神思不属,这是心病。”母亲握着他的手流泪:“瑾儿,你到底念着谁?”
周瑾这才断断续续说了客栈的事:“儿子不知她姓名,不知她家世,只记得那日雨后初晴,她抬头时……窗外有光。”
母亲第二天就出发了。从南徐到华山,三百里路,她一双小脚走了七天。到那家客栈时已是傍晚,她对着掌柜形容:“约莫十八九岁,蓝布衣,织布织得极好……”
掌柜恍然:“您说的是云娘啊!就住在后巷,可……”他压低声音,“那姑娘命苦,父母早亡,守着织机过活,提亲的倒有,但她总说不急。”
母亲找到那间小屋时,云娘正在院中晾布。听明来意,她愣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日……那位公子,我也记得。”她声音很轻,“他进门时,袖角沾了槐花——官道旁老槐树正是花期。他看我时,眼神干净得像……像从没受过伤的人。”
母亲落泪了:“姑娘,我儿如今病得起不来身,郎中都说,这是相思入骨……”
云娘沉默许久,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件东西——是条半旧的蔽膝(围裙),青布为底,边角绣着细密的缠枝纹,洗得有些发白了。
“这个,”她递过来,“您悄悄垫在他席子下,就说……是安神的药。”
母亲还想说什么,云娘却已转身回了屋,门轻轻合上。
周瑾得到蔽膝那夜,第一次睡了整觉。他梦见自己走在华山的山道上,云娘就在前方,回头对他笑。醒来时,枕畔有余香,是草木和阳光混合的气息——来自那条叠在席下的蔽膝。
他的病真的一天天好了。能吃饭了,能下床了,月底时甚至能提笔写诗。只是常对着蔽膝发呆,手指摩挲着那些磨薄的边角,想象这布料曾怎样贴身陪伴过她。
立秋那天,他整理床铺时,蔽膝从席下滑出。周瑾捡起它,忽然浑身颤抖——他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属于云娘的体香,混合着织机房特有的棉絮味道。而蔽膝内侧,有处极小的补丁,针脚细密整齐,正是她织布的手艺。
所有被药物压抑的思念如山洪暴发。他抱着蔽膝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母亲……我要去华山……我要去见她……”
母亲慌了:“瑾儿,你才好,不能——”
“若见不到她,”周瑾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这命,好了也是行尸走肉。”
三日后,他们启程。可周瑾已病得太久,路上染了风寒,到华山脚下时竟开始呕血。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娘……若我不成了,葬我时……一定要从她门前过……”
那是个阴天的清晨。送葬的队伍缓缓经过客栈后巷。云娘正在窗边织布,听见哀乐,手一颤,梭子掉在地上。她推开窗,看见那口薄棺,看见棺前捧着蔽膝哭泣的老妇人。
织机停了,整个世界都静了。
云娘缓缓起身,打水沐浴,换上最好的衣裳——还是蓝布裙,但仔细熨平了每一道褶。对镜梳妆时,她想起那日雨后,那个袖角沾槐花的书生,想起他看自己时,眼里有她十九年来从未见过的、完整的珍重。
她走出门,跟在队伍后。到了下葬的山坡时,抬棺的牛忽然停住,任鞭打也不肯前行。众人惊疑间,云娘走到了棺前。
她开口唱道:
“华山畿——
君既为侬死,
独活为谁施?
君若见怜时,
棺木为侬开。”
歌声凄清,像山泉撞碎在石上。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棺盖竟真的“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
云娘笑了。那笑容如此明亮,仿佛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归宿。她俯身,像归巢的鸟投入那道缝隙。棺盖在她身后缓缓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
合葬那日,漫山野菊一夜开放。百姓称那座坟为“神士冢”,年年清明,总有人看见双蝶绕坟飞舞。
后来有游方僧路过,听了故事叹息:“不是神迹,是两个人的心意都太真了。真到能跨过生死相见时,连棺木都成了门。”
是啊,这世间最深的相思,未必需要朝朝暮暮。有时只是一个瞬间的对视,就足以让两个灵魂认出彼此。当那份确认纯粹到超越生死,最沉重的棺木也会为真爱让路——那不是鬼神之力,是人间至情本身,就有着开天辟地的力量。
24、徐祖
徐祖八岁那年,父母死于时疫。叔叔徐隗把他从乱葬岗抱回来时,孩子已经烧得说胡话。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爹。”徐隗熬了三天三夜米汤,一勺勺喂进侄儿嘴里。他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本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肩上突然压了个孩子。
乡亲们劝:“阿隗,你自己都艰难,何苦……”
徐隗只是笑:“我哥就剩这点血脉了。”
他真把徐祖当亲儿子养。最好的布料先给侄儿做衣裳,卖货赚的铜板攒着给侄儿交束修。徐祖十二岁那年染了寒热,徐隗当掉祖传的铜烟袋抓药,自己蹲在医馆外啃了三天的冷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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