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游得很慢,但方向明确。它避开激流,穿过淹得只剩树梢的柳林,绕过翻滚着家具杂物的漩涡。有几次,上游冲下来的房梁差点撞上,龟总能灵巧地侧身避开。
刘家最小的妹妹忽然说:“大哥,龟在发光。”
是真的。龟甲的边缘泛着极淡的青色光晕,像夏夜的萤火,却更温润。在这微光里,刘京看清了家人的脸——苍白、惊恐,但都活着。
不知游了多久,前方出现黑黢黢的影子。是山!一座没有被淹没的高岸。龟游到浅滩处,停了下来。
刘京先背着母亲下到齐腰深的水里,又回头接应家人。等七口人都站稳了,他转身想对龟说些什么——可龟已经不见了。只有水面上一圈渐渐扩散的涟漪,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他们在山上躲了三天。洪水退去后回到村里,十户去了九户。刘家的土屋也塌了,但奇怪的是,那棵老槐树还在,树下埋着的瓦罐里,竟还存着半袋没被冲走的麦子。
幸存的人们听说刘家的事,都说是孝心感天。刘京却摇头:“不是孝心,是运气。”但私下里,他对妻子说:“我想明白了——那龟也许不是神物,就是只老龟,正好路过。可它为啥救我们?是因为咱家从没往江里倒过污秽,娘年年放生小鱼,你总把剩饭撒给水鸟……这些好,江水记得。”
重建家园时,刘京在屋后立了块简单的石碑,刻了只龟的轮廓。每逢初一十五,他会带着孩子去江边,不是祭拜,是清理上游冲下来的杂物。他说:“江清了,住在江里的生灵就安生了。它们安生,我们才安生。”
多年后,刘京的孙子问他龟背救人的事是否真确。老人正在补渔网,闻言停下手中的梭子:
“那天夜里,我背着你曾祖母,心想死也要死在一块。也许正是这个念头太强烈,让我在慌乱中踩到了那只龟——它可能原本就在水下,被洪水惊出来了。”他望着江水,“但为什么它不逃,反而载着我们走?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
孙子等着答案。
“后来我打渔几十年,发现老龟是有灵性的。你待江水好,它知道;你真心护着家人,那种气息它也能感知。”老人重新织网,“所以啊,不是龟神奇,是平常日子里积下的那些好,在紧要关头,会变成托住你的力量。”
是啊,最坚实的托举,往往来自最朴素的善意。当你长久地敬畏自然、珍视家人,这份心意便会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在危难时刻,连江水都会为你让路,连偶然途经的生灵都会成为渡你的舟。
26、何敬叔
何家世代信佛,传到何敬叔这辈,已说不清源头了。只记得老宅堂屋供着一尊小小的木佛,黑黝黝的,据说是太爷爷从南边请回来的。
何敬叔十六岁那年,木佛的右臂裂了道缝。他心疼,想重造一尊——不是替换,是给老佛做个伴。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可难题摆在眼前:没有合适的木头。
本地常见的杨木太软,松木多脂,樟木味冲。他要的是纹理细腻、木质坚实又温和的木头,最好带着天生的灵气。问了十几个木匠,都说:“这样的木头,可遇不可求。”
那段时间,何敬叔着了魔似的在山里转。摸过老柏树的皮,敲过榉木的干,都不对。夜里做梦都在找木头,醒来手心空落落的。
直到那个雨夜。
梦里雾气很重,他走在一条似曾相识的小路上。忽然前方出现个老僧,衲衣破旧却干净,拄着九环锡杖,杖头铜环在雾中轻响。
“小施主寻木?”老僧声音温和。
何敬叔急忙合十:“是,想造尊佛像。”
老僧用锡杖指向雾深处:“县后何家,有桐。木主惜之,苦求或可得。”
梦到这里就断了。何敬叔惊醒,窗外雨声渐沥。他坐起来,心里反复念叨:“县后何家……县后何家……”
天亮雨停,他直奔县衙后方。那里确实有条小巷叫何家巷,住着三五户人家。他挨家挨户问:“请问家里可有桐树?”
问到最里一户时,开门的老人愣了愣:“桐树?有是有……”他引何敬叔到后院,墙角果然立着棵桐树,不高,但枝干舒展,叶子阔大如掌。
“这是我娘出嫁那年栽的,”老人抚着树干,“她走了十年,树还在。舍不得砍啊。”
何敬叔看着树,心里忽然涌起那个梦的余温。他深深作揖:“老伯,我想用这木造尊佛像。可否……分我一枝主干?”
老人摇头:“年轻人,这树于我……”
“我明白。”何敬叔直起身,“这样可好:我每日来,为您做件事——挑水、劈柴、扫院。做到您觉得可以分我木头的那天为止。若您始终不舍,便当缘分未到。”
老人看了他许久,终于点头。
第一天,何敬叔挑了二十担水,把老人家的水缸、瓦瓮全灌满了。第二天,他劈了够烧半年的柴,码得整整齐齐。第三天,他爬上屋顶补了漏雨的瓦。
第七天,他在扫院时,听见屋里老人咳嗽得厉害。推门进去,见老人蜷在炕上,脸色蜡黄。一问才知是旧疾,药断了三日——儿子在外县做工,钱还没寄到。
何敬叔转身回家,把攒着买木料的钱全拿出来,抓了药,又买了米面。煎药时,老人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忽然问:“那尊佛……对你很重要?”
“是想给家里的老佛做个伴。”何敬叔搅着药罐,“老佛陪了我家四代人,我想,它也许也会孤单。”
药煎好了,他扶老人起来,一勺勺吹凉了喂。老人喝到一半,眼泪忽然掉进碗里:“我儿子……要有你一半心细就好了。”
那天傍晚,老人指着桐树说:“砍吧。但要依我三个条件:一,只取东南向那枝,那是朝阳最久的;二,剩下的树桩不能死,你要帮我护它发新芽;三,佛造好了,先请来让我看看。”
何敬叔郑重应下。
伐木那日,他沐浴更衣,在树前焚香三炷。锯子落下时异常顺滑,仿佛木头自己愿意分开。取下的那段主干,木质金黄,纹理如流水,凑近闻有淡淡的清苦香。
雕佛用了七七四十九天。何敬叔不是熟练的木匠,但下每一刀都全神贯注。他想起老人摩挲树干的模样,想起母亲早晚给老佛上香的背影,想起太爷爷当年请佛回家的传说——这些念想顺着刻刀流进木头里。
佛像落成那日,他请老人来看。新佛与老佛并坐,一古朴一清新,却奇异地和谐。老人看了很久,忽然说:“这佛……有桐花的味道。”
他这才想起,春天时这棵树开花,淡紫色的花穗垂下来,香气能飘半条巷子。
老人走时拍了拍新发的树桩:“好好长,将来给我孙儿也雕个什么。”
后来,何敬叔常去看那树桩。第二年春天,桩旁真的冒出三株新苗。他悉心养护,如今已长到齐腰高。
有人听说梦境寻木的故事,问他是否菩萨显灵。何敬叔正在打磨一只桐木小匣,闻言笑了笑:
“那梦或许只是个引子。真正让我得到木头的,不是梦里的指引,是梦醒后那七天的挑水劈柴,是看见老人病倒时的将心比心。”他举起小匣对光查看,“老伯愿意舍木,不是被我求动了,是被我待他的心意触动了——这大概就是佛家说的‘缘起’吧。”
是啊,这世间最好的“缘分”,从来不是坐等天降馈赠,而是用诚意叩响每一扇可能的门。当你真心尊重他人的珍惜,并愿意为此付出时日与心血,最舍不得的珍藏也会为你打开——因为真正的感应,永远发生在心与心真诚相待的刹那。
27、萧子懋
阮淑媛病倒时,七岁的萧子懋正趴在窗边看蚂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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