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乡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南洋特有的燥热,吹拂着码头上熙攘的人群。我叫沈怀瑾,身上这套西装虽还体面,却已掩不住边角的磨损与长途航程留下的褶皱。提着唯一的皮箱,我踏上了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位于闽南沿海的桑梓之地,桐湾镇。
离家数载,先是在广州求学,后又为生计所迫,远渡南洋谋生。如今接到族中长辈电报,说是家中陡生变故,留守祖宅的叔公一月前溘然长逝,按族规,我这沈家嫡系的独苗,需得回来继承这份不算丰厚,却意义非凡的产业。
离了喧嚣的码头,雇了辆摇摇晃晃的乌篷船,沿着蜿蜒的内河往镇子里去。两岸的蕉林、榕树依旧,只是添了几分萧索。船公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只在收钱时含糊地应了一声。河水不算清澈,映着天边那轮将沉未沉的夕阳,泛着些浑浊的金红。
“后生仔,是去沈家老宅?”船公忽然开口,嗓音沙哑。
我点头称是。
他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只望着前方水波,低低嘟囔了一句:“那宅子……许久没住人咯,夜里风大,关好门窗。”
这话没头没脑,带着些此地老人常有的、对久无人气老屋的忌讳,我并未十分在意。只是心头那缕近乡情怯的思绪里,莫名掺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翳。
镇子比记忆中破败了些,青石板路缝隙里长出顽强的野草。偶有相识的乡邻认出我,脸上堆起客套而疏远的笑,寒暄两句便匆匆走开,眼神里似乎藏着点什么,欲言又止。沈家老宅就在镇子西头,背靠着一片小小的丘陵,门前原本有一方池塘,如今也半干涸了,露出黑黢黢的淤泥和几丛枯败的芦苇。
宅子是典型的闽南大厝,红砖灰瓦,翘脊飞檐,只是岁月侵蚀,那红色已然暗淡,墙皮也多有剥落。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兽头铜环上爬满了铜绿。拿出族长交给我的、沉甸甸的黄铜钥匙,费了些力气才打开那锈迹斑斑的锁头。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悠长的呻吟,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木头腐朽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厅堂里光线昏暗,高高的梁柱隐在阴影中,蛛网在角落里织就无声的罗帐。家具大多蒙着白布,如同静默的幽灵。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响。
按照族长吩咐,我暂时安顿下来。简单清扫了卧房,那曾是父母生前居住的屋子,如今也只余下一些老旧家具,带着往昔模糊的影子。连日奔波,身心俱疲,草草吃了些自带的干粮,便和衣躺下。
夜里,果然起了风。呼啸着穿过老宅的空隙,刮得窗棂呜呜作响,像是有谁在低声啜泣。半梦半醒间,似乎总听到若有若无的声响,像是脚步声,又像是叹息。我只当是风疾,或是老鼠啮咬木头,翻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如此过了两三日,白日里忙着整理打扫,清理庭院疯长的荒草,倒也不觉什么。只是每到夜晚,那风声便格外凄厉,老宅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角落都藏着窃窃私语。我开始留意到,这宅子确实有些不同寻常。某些房间的门槛、窗沿,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用朱砂画就的符箓痕迹,年代久远,几乎难以辨认。后院的井口,也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心底那丝不安,渐渐清晰起来。
第二章镜中影
这夜子时刚过,我被一泡尿憋醒。披衣起身,借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穿过幽暗的廊道,前往位于宅子另一头的茅厕。
返回时,经过正厅。月光比方才亮了些,清辉透过镂空的窗格,在地面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厅堂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极大的西洋玻璃镜,是曾祖当年经商时从外洋带回来的稀罕物,如今水银斑驳,边角的雕花漆金也剥落了大半,映出的人影总是带着几分扭曲与模糊。
我无意中朝那镜子瞥了一眼。
脚步霎时顿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住了。
镜中,除了我自己那惊疑不定的影像外,在厅堂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黑暗里,竟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一身旧式、颜色难辨的衣衫,身形纤细,正背对着我,微微低着头,一下,一下,缓慢地梳着头。她梳头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韵,仿佛沉浸在另一个时空里。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几乎遮住了整个后背。
我猛地回头,望向镜中所映现的那个位置——厅堂的实境里,只有几张蒙尘的太师椅和一张空荡荡的八仙桌,哪里有什么梳头女子?
冷汗,瞬间从额角沁出,沿着鬓角滑落。
我强迫自己镇定,深吸一口冰凉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再次缓缓转向那面镜子。
她还在那里。姿态未变,依旧不疾不徐地梳着那头长发。镜面如水,她的身影在其中微微荡漾,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是眼花?是月光和阴影造成的错觉?我死死盯着镜中,试图找出破绽。但那身影如此清晰,动作如此连贯,绝非幻觉。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头皮阵阵发麻。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那诡异的一幕。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刻,那梳头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她停了下来,执梳的手缓缓垂下。
然后,极其缓慢地,她的头颅开始转动,似乎想要回过头来……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就在那头颅即将转过来,让我看到侧脸的刹那——
“哐当!”
后院传来一声突兀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
我悚然一惊,再定睛看时,镜中那女子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空寂的厅堂角落,和我自己那张因惊惧而失了血色的脸。
那一夜,后半夜我再无睡意。点燃油灯,坐在床头,眼睛死死盯着房门,耳朵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动静。风声依旧,却再无异响。直到天光微亮,鸡鸣响起,我才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三章族谱秘辛
次日,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找到了族长,也就是我的堂伯公。
堂伯公年近古稀,须发皆白,穿着件半旧的藏青长衫,坐在自家堂屋的太师椅上,听着我有些语无伦次地描述昨夜所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并无太多惊讶,只是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叹息,还有一丝深藏的讳莫如深。
“怀瑾啊,”他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你既是沈家子孙,有些事,迟早也该知道。那宅子……确实不太平。”
他示意我跟他来到祠堂。沈氏祠堂就在老宅旁边,同样显得古旧,但香火气息要浓郁些。堂伯公从供奉牌位的龛位后面,小心翼翼地请出一本厚厚的、封面泛黄破损的线装书——沈氏族谱。
他戴上老花镜,枯瘦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慢慢划过,最终停在某一页。那上面的墨迹是工整的馆阁体,记录着一位曾祖辈的庶出女儿。
“沈胭娘,”堂伯公指着那个名字,声音压得更低,“按辈分,你得叫她一声姑奶奶。”
根据族谱旁那寥寥数行的记载,结合堂伯公零碎而隐晦的讲述,一个发生在约莫一甲子前的悲剧,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清末光绪年间,沈家还算鼎盛。曾祖父有一庶女,名唤胭娘,生得貌美,且性子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不喜女红,偏爱读书识字,甚至偷偷学着当时传入不久的西洋画法。她尤其爱惜自己那一头青丝,视若珍宝。
然而,彼时风气保守,女子无才便是德。更骇人听闻的是,不知从何时起,胭娘竟私下蓄起了一把剪刀——并非女子常用的绣花剪,而是一把男子用的、颇为锋利的裁衣剪刀。她时常对镜自照,有时甚至用那剪刀比划着自己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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