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区七号楼总是传出奇怪的声音。
有人说是猫叫,有人说是婴儿哭。
只有我透过窗帘缝隙看见——
对面那个女人每天深夜都在重复缝拆同一个布娃娃。
昨晚,她的动作突然停了。
然后慢慢转过头,对着我的方向,咧开一个没有牙齿的笑容。
今早物业群发通知:七号楼304室已空置三年。
可那女人刚才敲了我的门。
怀里抱着那个缝了一半的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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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沉沉地压在老旧小区的楼宇之间。几点零星的灯火,在厚重的黑暗里挣扎,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吞噬。风贴着墙根溜过,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非但没带来生气,反而衬得四下里愈发死寂。
唯独那声音,黏腻又执着,总是在差不多的钟点,从对面那栋黑黢黢的七号楼的某个窗口钻出来。有时是拖长的、尖锐的“啊——”,有时是断续的、压抑的抽泣,今晚,它又变成了婴儿般细弱的啼哭,若有若无,却像生了锈的钉子,直直往人耳朵深处钻。
李妍又一次从并不安稳的浅眠中被拽了出来。她没睁眼,只是将脸颊更深地埋进带着廉价洗衣液味道的枕头里,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攥紧了被单边缘。这声音断断续续,搅扰了快一个月。最初以为是哪家养了猫,发情期的叫声凄厉些也正常。后来有人含糊地提过一嘴,说像是婴儿夜啼,可这栋楼乃至整个小区,近两年都没听说有新生儿。
她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天花板在黑暗里只是一片模糊的灰影。那啼哭声又变了调,掺进一种古怪的、类似布料被撕裂的“嗤啦”声,紧接着,是更清晰的、一下一下的“噗、噗”闷响。像是什么钝器在反复戳刺柔软的东西。
睡意彻底烟消云散。一种混合着烦躁和细微不安的情绪,像小虫子一样在心口爬。隔壁传来男人含糊的梦呓和翻身时床板的吱呀,隔壁那对小情侣,似乎总能睡得雷打不动。楼上偶尔有高跟鞋磕碰地面的脆响,那是独居的、据说在夜场工作的年轻女人晚归。
李妍租住的这间屋子,位于五号楼的三层,卧室窗户正对着七号楼的侧面。两楼之间隔着不算宽的绿化带和一条窄路,平日里对面楼里各家各户的窗帘颜色、窗台上摆的花、晾晒的衣服,都能看个大概。此刻,对面大部分窗户都黑着,像一只只沉默的、空洞的眼睛。只有零星几扇窗后透出昏暗的光,给楼体打上几块模糊的光斑。
那声音……似乎就是从其中一块光斑附近传出来的。李妍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亮着的窗口。三楼……或者四楼?光线太暗,楼间距加上绿化树木枝叶的遮挡,看不太真切。但那隐约的“噗噗”声和偶尔夹杂的、更像呜咽而非哭泣的声音,却好像有了方向,固执地指向对面偏右的一个窗口。
那扇窗没有拉严窗帘,留着一道巴掌宽的缝隙。昏黄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在窗外墙上投下一道窄窄的、惨淡的光条。光条微微颤动着,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晃动。
鬼使神差地,李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蹭到窗边。她没开灯,只将自家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开一条更细的缝,眯起眼,屏住呼吸,朝对面那道泄露的光源望去。
昏黄的光晕里,映出一个女人的侧影。她背对着窗户,坐在一张看起来是椅子或凳子的物件上,低着头,肩膀随着手臂的动作小幅度地起伏。她的头发有些蓬乱,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一下,碎发散落在颈边。身上穿的像是件深色的、样式普通的家居服。
她的双手在身前忙碌着,但具体在做什么,隔着小几十米的距离和昏暗的光线,实在难以分辨。只能看见她的手臂抬起、落下,偶尔会有细长的、反光微弱的东西(是针吗?)随着动作一闪。然后便是那持续不断的、“噗、噗”的闷响,伴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那种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似哭非哭的抽气声。
女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动作里,对窗外浓重的夜色和可能存在的窥视毫无所觉。她的背影透着一种奇异的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执拗。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缓慢而沉重,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中断的连续性。
李妍看得脖颈有些发僵,眼睛也酸涩起来。她不确定自己看了多久,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女人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重复着那些模糊的动作。那声音,那剪影,在死寂的深夜里构成一幅诡谲到令人心底发毛的画面。
她轻轻放下窗帘,退回床边坐下,手心不知何时出了一层薄汗,冰凉。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吗?最近工作不顺,找了两个月才勉强安定在这租金低廉的老小区,隔壁的吵闹,楼上的晚归,加上这每晚的噪音……也许对面只是个手工爱好者,或者有某种需要重复性动作来缓解焦虑的怪癖?
自我安慰并没起到多大作用。那女人的姿态,那混合的声音,尤其是那种笼罩其上的、挥之不去的阴郁感,让李妍无法轻易说服自己。她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头,但那“噗、噗”的闷响和细弱的呜咽,似乎穿透了棉絮,直接敲打在耳膜上。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是晃动的昏黄光影和模糊的、重复缝补动作的人影。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早起。李妍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拉开窗帘。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昨夜的阴森荡然无存。对面七号楼在白天看起来毫不起眼,灰扑扑的外墙,各家各户阳台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偶尔有人影在窗口晃动,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昨晚那个窗口……李妍辨认了一下,是七号楼三单元,大概四楼的位置。现在那扇窗户关着,米色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和其他人家没什么两样。
下午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泡面,结账时,前面站着几个住在附近的大妈,正压低声音聊着什么。
“……就是七号楼那边,晚上老有动静,怪瘆人的。”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妈说。
“我也听见了,像猫叫春,又不像。”另一个提着购物袋的附和。
“什么猫叫!”第三个声音更低沉些,带着点神秘,“我孙子都说,像小娃娃哭,可他妈咱这栋楼,哪儿来的小娃娃?老王家孙子都上初中了!”
“听说以前……”卷发大妈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听说以前七号楼出过事儿……好几年前了。哎,算了算了,不提了,大白天的。”
她们很快换了话题,扯起了菜价。李妍拎着泡面,慢慢走回楼下。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里那点莫名的寒意。出过事儿?什么事?和那声音有关吗?还是和那个深夜缝东西的女人有关?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像藤蔓一样悄悄滋长。接下来的几天,李妍发现自己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对面那扇窗。夜幕降临后,她有时会关掉自己房间的灯,站在窗帘后,透过缝隙看过去。
女人几乎每晚都会出现。时间不定,但总是在深夜,小区里绝大多数灯火都熄灭之后。她总是坐在那个位置,背对窗户,重复着那些动作。光线似乎永远那么昏黄黯淡,照不清她手中的具体物件,只能大致看出是个不大的、轮廓柔软的东西,随着她手臂的起落而被摆弄。
李妍试过用手机放大功能去看,但距离和光线是硬伤,只能看到一个更加模糊的、晃动的影子。唯一清晰的是那种氛围——一种凝固的、沉重的、带着悲伤甚至怨愤的专注。女人的背影,在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中,透出一种非人的僵硬感,仿佛她不是一个活物,而是一个设定好程序、不断运转的机器部件。
她到底在缝什么?为什么每晚都重复?那呜咽声是她发出的吗?李妍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还掺进了一丝越来越难忽视的恐惧。那扇窗,那个女人,成了她夜晚一个固定的、令人不安的焦点。
周三晚上,加班到十点多才回来。洗漱完躺下,已经快十二点了。小区里格外安静,连惯常的狗吠声都听不见。李妍累得眼皮打架,刚要沉入睡眠,那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似乎格外清晰。不再是单纯的“噗噗”声,她竟然隐约分辨出,那里面夹杂着极细微的、线头被扯断的“嘣”的声音,还有类似剪刀合拢的、清脆的“咔擦”声。
她几乎是立刻清醒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攥住了心脏。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挪到窗边,掀开帘角。
对面的情形一如既往。昏黄光,女人侧影,重复的动作。
可今晚似乎有点不同。女人手臂挥动的幅度好像大了一点,频率也快了一些。她身前那团模糊的物件,似乎被更用力地揪扯、按压。那细弱的呜咽声变得断续而急促,甚至带上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妍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看了这么多天,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女人动作里传递出的情绪——那不是平静的重复,那里面裹着强烈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躁动和……恨意?
突然,女人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那持续了快一个月的、规律得令人麻木的“噗噗”声和呜咽声,戛然而止。
寂静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猛地砸在李妍的耳膜上,砸得她心头一跳。
昏黄的光晕里,那个一直低着头的、背影僵硬的女人,肩膀极其缓慢地,向上耸动了一下。然后,她的头,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左侧转动。
那动作慢得令人窒息,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扭动,每转动一分,都发出不存在的、艰涩的“嘎吱”声。先是散乱的发丝,然后是苍白的、弧度异常的侧脸轮廓,再然后……
她的脸,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李妍窗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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