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府衙内,辰时的阳光已斜斜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烙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微尘,带着一种夏末特有的、近乎慵懒的暖意。狄仁杰端坐书案之后,一身绛紫色常服衬得他面色愈发沉稳。他手执朱笔,正有条不紊地批阅着连日积压的公文。洛州乃东都畿辅,事务繁杂,甫一上任,案牍便堆积如山。
李元芳侍立一侧,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玄色劲装,腰悬佩刀,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更像一尊随时准备出击的雕像,而非一个普通的护卫。府衙内外一片宁静,只有朱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庭院中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这份宁静,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骤然踏碎。
“大人!狄大人!”
一名皂隶几乎是踉跄着冲入二堂,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惶。他冲到书案前几步远的地方,腿一软,差点扑倒在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狄仁杰停下笔,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何事如此惊慌?”
“又…又死人了!”皂隶的声音带着颤音,“城西,柳条巷,张屠户家里!死状…死状跟前两个一样!”
李元芳眼神骤然一凝,手已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狄仁杰眉头微蹙,放下朱笔:“一样?你且细细说来。”
“心…心口一个大窟窿!心…心没了!”皂隶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仿佛那恐怖的景象就在眼前,“地上…地上有…有烧过的痕迹,蓝幽幽的,还有…还有一个狐狸爪子样的印子!巷子里的街坊都传开了,说…说是狐仙娘娘发怒,又出来吃人心肝了!整个城西都快乱套了!”
“狐仙娘娘?”狄仁杰重复了一遍这个带着浓浓民间恐慌色彩的名词,语气里听不出波澜,眼神却锐利起来。他站起身,绛紫袍袖拂过案头,“元芳,备马。即刻前往柳条巷。”
“是,大人!”李元芳沉声应道,动作迅捷如风。
***
柳条巷狭窄而潮湿,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恐怖彻底塞满了。巷口巷尾挤满了面色惊惶的百姓,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里,“狐妖”、“挖心”、“报应”之类的字眼反复出现,恐惧像瘟疫般在人群中弥漫。几个胆大的扒在张屠户家那扇破旧的院门缝隙上,试图窥探里面的景象。
“让开!府尹狄大人到!”开路的衙役高声喝道,声音在压抑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通道。敬畏和期待的目光纷纷投向那位身着紫袍、面容肃穆的长者。狄仁杰步履沉稳地穿过人群,对周遭的恐慌议论置若罔闻,径直踏入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的院子。
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内脏腐败般的腥臊气。院子里,洛州府的法曹和仵作早已赶到,正围着院子中央那具魁梧的躯体忙碌着,但他们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死者正是张屠户。他仰面倒卧在泥地上,双目圆睁,凝固着临死前的巨大恐惧和痛苦。他那件油腻的粗布上衣被粗暴地扯开,露出肌肉虬结的胸膛——一个血淋淋、触目惊心的窟窿赫然洞开在心口的位置。心脏,不翼而飞。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他身下大片的泥土,已经呈现出粘稠的黑紫色。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地盘旋在伤口上方,贪婪地吸吮着。
狄仁杰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整个现场。死者身侧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小片不规则的区域颜色明显异于周围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极其细微的、蓝绿色的粉末状痕迹。粉末旁边,一个清晰的、三趾的爪印深深地印在泥地里,形态怪异,非人非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
“大人,”法曹上前一步,声音干涩,“与前两案如出一辙。心被剜走,现场留有妖火灼痕和狐爪印记。仵作初步查验,致命伤就是心口这一击,手法…极其利落凶残。”
狄仁杰微微颔首,蹲下身,凑近那焦黑的痕迹和蓝绿色的粉末,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粉末,凑到鼻端。没有硫磺刺鼻的气味,也没有硝石那种独特的味道,只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混杂在血腥味中几乎难以察觉。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那诡异的狐爪印上,眉头锁得更紧。
“妖火?”狄仁杰轻声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院内角落一个废弃的、沾满油污的竹编簸箕上。他走过去,俯身撕下簸箕边缘一小块干燥的竹篾。
在法曹、仵作和随后跟进的李元芳困惑的目光注视下,狄仁杰拿着那块薄薄的竹篾,走回那蓝绿色粉末残留的焦痕处。他蹲下身,将竹篾的一端,轻轻放在那些粉末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小小的竹篾。一秒,两秒,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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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篾静静地躺在粉末上,没有丝毫变化。没有青烟冒出,没有火星闪现,甚至连一丝温热都没有传递上来。它依旧是那片干枯的、脆弱的竹篾。
“这……”法曹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这妖火…竟连一片竹篾都点不着?”
狄仁杰站起身,眼神深邃如古井,方才的疑云此刻凝成了某种冰冷的笃定。他小心地将那块沾了粉末的竹篾用手帕包好,递给身旁的李元芳:“元芳,收好。此物绝非寻常之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清晰力量,“所谓妖火作祟,不过障眼之法!凶手就在这洛州城中,是人非妖!”
“是,大人!”李元芳凛然应声,接过手帕,如同接过一道无形的军令。
狄仁杰转向仵作:“仔细验看尸身,尤其口鼻、指甲缝隙等处,莫要放过任何细微异状。”
“卑职遵命!”仵作连忙应道,再次俯身凑近那具恐怖的尸体。
狄仁杰则踱开几步,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仔细地扫过院墙、地面、门楣,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阳光穿过院中歪脖枣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在这光影交错之中,靠近院墙根一块半埋于湿泥的碎砖旁,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吸引了狄仁杰的注意。
他走过去,蹲下,用指甲小心地剔开湿泥。一枚小小的、约莫指甲盖大小的玉质碎片显露出来。碎片边缘圆润,通体翠绿,被打磨得异常光洁,上面似乎还有极其细微的刻痕,但过于细小,一时难以辨认。
狄仁杰拈起这枚翠玉碎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翠色纯净,质地温润,绝非寻常百姓所能拥有之物。这碎片,会是凶手不慎遗落?还是死者挣扎时从凶手身上扯下?它又属于什么器物?他同样用手帕将碎片包好,放入袖中。这不起眼的碎片,或许正是刺破迷雾的针尖。
“大人!有发现!”仵作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打破了院中的沉寂。
狄仁杰立刻起身走过去。
仵作指着张屠户微张的口唇:“大人请看!卑职方才用银簪探其喉部,簪尖取出时,带出些许粘稠唾液,细嗅之下,竟隐有药味!似…似是某种参茸混合了奇特草木的香气!”
“药香?”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他俯下身,凑近死者口鼻处。浓烈的血腥味依旧刺鼻,但凝神细辨,果然能从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深处,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清苦药气。这气息与这血腥污秽的屠户之家,格格不入。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开始在狄仁杰的脑海中碰撞、串联。诡异的粉末,微弱的药香,还有那枚来历不明的翠玉碎片……凶手的轮廓,似乎正在这矛盾的线索中若隐若现。
“元芳,”狄仁杰直起身,语调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下去,查!洛州城内,所有药铺、医馆,尤其是擅长配制奇方、出售名贵药材者,重点排查!询问近日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购买过气味浓烈的药物,或者持有翠玉饰物者曾出入其店!动作要快,但务必谨慎,莫要打草惊蛇。”
“遵命!”李元芳抱拳领命,眼中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锐利光芒,转身大步流星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院门口。
狄仁杰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失去心脏的冰冷躯体上,落在那徒有虚名的“妖火”痕迹上,最终定格在院墙上投下的摇曳树影中。他负手而立,绛紫袍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阳光依旧明媚,但笼罩着柳条巷、乃至整个洛州城的无形阴霾,却仿佛因他这沉稳如山的身影,而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
李元芳的行动迅疾如风。狄仁杰坐镇府衙,一道道命令流水般发出。衙役们如同被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向洛州城的大街小巷,目标直指那些弥漫着草药气息的铺面。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悄然流逝,日头渐渐西斜。
终于,在掌灯时分,李元芳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和难以掩饰的振奋返回府衙。他大步踏入二堂,向狄仁杰抱拳:“大人!有眉目了!”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炯炯:“讲。”
“卑职带人排查了城内大小二十七家药铺、医馆。”李元芳语速清晰,“其中二十四家无异状。唯城东‘济世堂’、城南‘回春馆’以及城西靠近南市一家不起眼的‘仁和药铺’,掌柜或伙计言语间略有支吾闪烁,尤其对近日出售气味特殊药材之事讳莫如深。卑职已着人暗中盯紧这三处。”
“哦?”狄仁杰指节轻轻叩击桌面,“支吾闪烁…是做贼心虚,还是另有隐情?可曾探得那药气线索?”
“回大人,”李元芳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药气一事,各家皆言日常药味混杂,难以辨别死者口中那微弱气息具体为何物。不过……”他话锋一转,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笺,呈上,“在‘仁和药铺’附近暗访时,一个常在巷口摆摊卖些草编玩意儿的瘸腿老叟,倒是提供了一个看似无关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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