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天寅时,全县能走动的百姓都来了。黑压压跪在县衙外,没人说话,只有风声。
袁安跪在草席上,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那一刻他想的不再是冰雹,而是三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的所有人。那些绝望、坚韧、在废墟里一次次重燃的希望,像暖流涌进心里。
天亮时,有人惊呼:“潭……潭水!”
雹渊第一次在清晨起了雾,不是往日的森白寒气,而是暖融融的乳白色水汽。潭心那块终年不化的冰坨,不知何时沉到了水底,只剩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那年秋天,阴平县没有下一颗冰雹。
多年后袁安离任,全县送行到十里亭。老农捧出一坛酒:“大人,用雹渊水酿的——如今我们叫它‘暖生潭’。”
袁安饮了一口,酒是温的。
原来天地间最深的寒,往往需要最诚的暖来化。不是神通,是一颗心完全盛满他人苦难时,自然散发出的温度。那温度能沉沦冰雹,能升起暖雾,能在绝望处开出春天。所谓感天动地,感动的从来不是虚空中的神明,而是唤醒人心深处那口永不冻住的温泉。
8、樊英
成都起火那日,樊英正在洛阳皇宫里,当着汉顺帝的面,朝西南方“呸”了一声。
满朝文武脸都白了。大鸿胪颤声:“樊、樊公,御前失仪……”
皇帝却好奇:“先生为何唾向西南?”
樊英闭目片刻:“成都大火,朱雀坊。此刻火头三丈,有三人困于阁楼。”
羽林军当夜飞马出京。八日后驿报抵京,与樊英所说分毫不差:七月初三未时三刻,成都朱雀坊油铺走水,火起三丈余,阁楼确有三人被救。唯一出入是——“然天降奇雨,火势未延。”
皇帝召樊英笑问:“先生算漏了这场雨?”
樊英摇头:“雨是算了,未说罢了。天道留一线,何必道尽。”
满洛阳传得神乎其神,却少有人知,那日樊英在宫中突然心口灼痛。他眼前闪过蜀地弟子郗巡的脸——这孩子去年辞别时说:“老师,我要去成都访一幅古卦图。”此刻那张脸在火光中扭曲。所以他不顾礼仪吐唾,不是厌胜之术,是心急如焚时最本能的反应:想替千里之外的人浇灭眉梢的火星。
真正奇的是三个月后。
那天樊英正在家中授课,突然拔剑劈向堂柱!妻子惊来阻拦,见他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对着虚空厉喝:“滚开!”
众弟子吓得跪倒。樊英剑尖抵地,喘着粗气:“郗巡……遇贼了。”
原来刚才他正讲着《易纬》,忽然一阵心悸。眼前不是幻象,而是某种更直接的感知——郗巡在秦岭古道上的惊惶,刀刃破风声,弟子惯用的那声“老师救命”的呼喊。他本能地挥剑,仿佛真能隔空斩断刺向弟子的凶器。
当夜樊英不眠,在院中持香静立。香烟笔直向上三寸,忽然折向东南——那是郗巡的方向。他保持那个姿势直到天明。
七日后,衣衫褴褛的郗巡叩响师门。他哭诉秦岭遇盗,钢刀劈来时,突然林中窜出一位白发老翁。老翁并无兵器,只持竹杖一点,盗匪的刀竟脱手飞出。再眨眼,老翁已不见。
“老师,”郗巡解开行囊,取出一卷焦黄的帛书,“这是成都火中抢出的古卦图,弟子……给您带回来了。”
樊英展开卦图,手微微一颤。图中卦象与他那夜感知郗巡遇险时心中浮现的图案,分毫不差。
他忽然懂了。哪有什么神算,不过是牵挂深到极致时,心成了最灵敏的弦。弟子危难中的那声“老师”,隔着千山万水,依然震动了这根弦。就像母亲总能感应孩儿的夜啼,就像老树知道每一片落叶的归处。
后来樊英临终,众弟子围榻前。他最笨拙的那个学生哭着问:“老师,我们以后遇事,该如何感应您?”
老人笑了,指指心口:“当你真心惦念一个人,这里自然会亮起灯。千里万里,迷途的人都能看见——那才是人间最灵的卦。”
原来世上最深的感应,从来不在卦象中,而在牵挂里。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安危刻进生命,时空便薄如蝉翼。那些看似神奇的预知,不过是爱在危险来临前,提前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哨音。
9、五石精
石老的作坊里,挂着七件古怪器物。
最醒目的是那面铜镜——不,不是镜子,它像半片月亮凹进去,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旁边那只石杯更怪,杯口歪斜如缺月,摸着有夜露般的凉意。
儿子阿卯十八岁了,还是忍不住问:“爹,这俩破烂到底有啥用?”
“这是阳燧,这是方诸。”石老用鹿皮擦拭着凹面,“五月丙午日午时铸的阳燧,能向太阳取火。十一月壬子夜半铸的方诸,能向月亮取水。”
阿卯噗嗤笑了。他在县城读过新学堂,先生教过“破除迷信”:“太阳远在天边,一块铜就能取火?月亮更没温度,石头杯能取水?爹,这都是方士骗人的。”
石老不争辩。他取来五色石料:赤如朝霞,青如深潭,白如新雪,黑如子夜,黄如大地。作坊里响起熟悉的捶打声——当当,当当,像古老的心跳。
那年大旱,井枯了三个月。
村里最后一口井见底那天,石老取下方诸。正是农历十一月初,夜空澄澈如洗。他在院中石台上摆好歪斜的石杯,杯口微仰,对准将满的月亮。
“阿卯,看好了。”
月光洒在石碑凹面上,渐渐凝成一层水雾。雾越来越浓,聚成水珠,一滴,两滴……沿着杯壁内槽滑入杯底。半个时辰,竟积了半指深的清水,清冽透亮,映着月亮像盛了一整个夜空。
阿卯喉咙发干。他跪下捧起石杯,小心抿了一口——真是水!冰凉甘甜,比井水还润。
“为什么?”他声音发颤。
“五色石是大地之精,十一月壬子夜半是一年中阴气最纯之时。”石老抚摸着石杯,“这时候炼成的方诸,就像大地向月亮伸出的一只手。月亮引潮汐,也引这杯中之水——天地本是一呼一吸。”
阿卯怔怔看着杯中月影。他忽然想起学堂先生的话:“古代许多看似迷信的规矩,背后是观测千年总结的自然规律。”
第二年端午,石老中风倒下了。
正是五月,离丙午日只剩七天。村里老人叹气:“石家的阳燧手艺,怕是要断了。”
昏迷三天后,石老竟挣扎着坐起来,手指着墙角铁箱。阿卯打开,里面是一卷焦黄的《铸火图》,还有五块早已备好的五色石料。
“丙午日午时……要日正当中……”老人喘着气说一句,咳三声,“火炉要支在院里,让石头看见天……捶打不能停,太阳走一寸,你捶百下……”
阿卯红着眼眶点头。他按父亲断断续续的指示,在院子正中架起火炉。丙午日那天,太阳刚露头他就生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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