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简单得出奇。没有牲祭,没有符咒,只有三盏清水,几句誓言。但张应说出“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时,心里那块压了多年的石头,突然松动了。
慧娘的病开始好转。不是立刻痊愈,是咳嗽轻了,烧退了,眼里有了神。又过半月,竟能下床走动。郎中再来诊脉时啧啧称奇:“邪风散了,心神定了。”
张应彻底拆了魔坛。他把剩余的钱财分成两份:一份补还借债,一份托昙镜布施给穷人。魔师闻讯上门责问,张应第一次挺直腰板:“师父,这些年我花钱买安心,却越买越慌。如今我懂了,真能让人安的,不是厉害的神,是不亏的心。”
后来有人问昙镜:“法师,张家改信,是佛法比魔法灵验吗?”
老僧正在给新栽的梅树浇水:“你看见的是佛法魔法的较量,我看见的是一个人终于肯面对本心。”他放下水瓢,“张应当初奉魔,是因恐惧——恐惧灾祸,恐惧未知。这恐惧让他不断交易,却越陷越深。而当他为了妻子,放下恐惧去做真心觉得对的事时,那份坦然本身,就是最好的良药。”
多年后,张家的老宅变成了小佛堂。慧娘身体康复后,常在那里教邻家孩童念《心经》。张应学会了木匠活,专做佛龛和经架,每做一件都在榫卯处刻个小字——“安”。
有人请他讲讲改信的故事,他总摸着那些“安”字说:“不是改了信的神,是改了信的方式。从前我以为神明是高高在上的债主,得不断进贡才施恩。后来才明白,真正的庇佑不在外面,在当你决定做个清白坦荡的人时,心里自然升起的那片晴天。”
原来所谓“感应”,感应的从来不是哪路神佛的法力高强,而是一个人选择良知时,身心随之和谐的自愈之力。当你放下恐惧的交易,开始真心的守护,最朴素的日子也会为你让出一条生路。
20、南郡掾
欧成记得父亲倒下的那天,院里那株老梨树正在开花。
起初只是咳嗽,后来是整夜盗汗。请来的郎中换了一拨又一拨,汤药在灶上熬了一罐又一罐,可父亲还是一天天瘦下去,像支燃到最后的蜡烛,血肉在岁月里悄然消融。到最后,他躺在床上,薄被下的身体轻得仿佛只剩骨架。
“巫医都说……是邪祟缠身。”母亲抹着眼泪,“可符水也喝了,法事也做了,还能如何?”
欧成那晚守在父亲床前,握着那只枯枝般的手。月光从窗棂漏进来,他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他看见几个穿褐色僧衣的人走进院子,为首的老僧面容清癯,径直来到父亲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师父,能救吗?”梦里的欧成急切地问。
老僧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卷经书,轻声诵念起来。那声音不像人间语调,倒像山涧流水,清泠泠地淌过心头。欧成在梦中竟感到一阵难得的安宁。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父亲还在昏睡,呼吸却似乎平稳了些。欧成想起城南郊外有座佛图寺,隐约记得路过时见过僧人。他一骨碌爬起来,连早饭都没吃就往城外跑。
寺门虚掩着,早课的诵经声随晨风飘出来。欧成局促地站在殿外,直到一位中年僧人发现他:“施主何事?”
“我、我想问问……”欧成语无伦次地讲了父亲的病,“昨夜梦见几位师父……”
僧人听完,神色平和:“佛不是能驱病的神只,佛法是渡人的舟筏。若你父亲心中不安,诵经或可让他得些宁静。”
欧成似懂非懂,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能请师父们去我家诵经吗?”
三位僧人随他回了家。没有复杂的仪式,只在病榻前设了蒲团,燃了一炷清香。木鱼声轻轻响起,诵经声低沉而悠长,像夏夜细雨,慢慢浸透了这个被药味和焦虑充斥的房间。
说来也怪,那天下午,父亲竟醒来说饿,喝下了半个月来第一碗完整的米汤。夜里,欧成再次守夜时,父亲忽然睁开眼,声音微弱:“成儿……我刚才,好像睡了会儿。”
这是两个月来,父亲第一次说自己“睡了会儿”。
第二天僧人又来。这次诵经时,欧成注意到父亲的手指在薄被下微微颤动,像是在跟着节奏轻叩。午后,父亲竟说想坐起来看看窗外。
第三天清晨,欧成熬了参汤端进屋,看见父亲靠着枕头,眼睛望着窗外——老梨树的花已经谢了,但新叶碧绿。
“爹,今天感觉……”
话音未落,父亲忽然“嘘”了一声,眼睛盯着房门方向。欧成顺着看去,什么也没有。
“你……没看见?”父亲声音发颤,“门那里……有好多小孩。”
欧成心头一紧,以为父亲又出现幻觉。但父亲的眼神清明,手指准确地指着门缝:“彩衣的,几十个……手里拿着幡杖、刀矛……”
就在这时,父亲忽然睁大眼睛。在他的视线里,两个领头的彩衣小人蹦跳着来到床前帘子外,却突然停住了。一个小人回头对同伴说了句什么,一群小人便呼啦啦转身,消失在门缝的光影里。
父亲长舒一口气,喃喃重复着听见的那句话:“‘住居中总是道人’……他们说,这屋里住着诵经的人。”
从那天起,父亲的病真的开始好转。虽然依旧消瘦,但能进食了,夜里能睡整觉了,眼睛里的浑浊也一天天退去。一个月后,竟能扶着墙走到院中,看那株老梨树结出青果。
郎中再来诊脉时,连连称奇:“脉象稳了,心神定了。这……这真是……”
欧成私下问佛图寺的僧人:“那些彩衣小人,真是护法神将吗?”
僧人正在扫落叶,闻言笑了笑:“你父亲久病,气血两亏,易生幻视。至于他‘看见’小人退走——”扫帚停了一下,“或许是他心里终于信了自己能好,那些代表病痛的幻象,自然就退了。”
“可那句‘住居中总是道人’……”
“日日诵经,这屋子便有了清静之气。”僧人望向远处的山岚,“人心如屋,常拂拭则明净,常诵念则安宁。这安宁本身,就是最好的良药。”
多年后,父亲虽落下了病根,却能拄杖行走,活到了孙儿出世。欧成皈依了佛法,不是因为相信神迹,而是因为亲眼见过——当一个人内心被长久的不安和恐惧占据时,身体真的会随之崩塌;而当那份安宁重新降临,连最顽疾的病痛也会退让三分。
父亲临终那日,梨树又开花了。老人握着欧成的手,声音很轻:“成儿,我后来想明白了……那些彩衣小人,或许是我自己心里对病的恐惧化成的。它们怕的也不是僧人,是你们日复一日的陪伴,是那些诵经声里透出的……不放弃。”
原来真正的“驱邪”,驱的从来不是外魔,而是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当安宁如清泉般注入干涸的心田,再沉重的病躯也能重新生根发芽。那些看似神奇的感应,不过是爱的坚持唤醒了生命本身的自愈之力——这力量一直就在那里,像深埋地下的泉眼,等待被信念的锄头轻轻叩开。
21、蒲坂精舍
大火是从东市开始的。
那夜北风刮得邪性,像有万千冤魂在嘶吼。蒲坂城的更夫刚敲过三更,就看见天边泛起了不祥的红光。等人们惊醒时,半个东城已经陷入了火海。
风助火势,火龙沿着狭窄的街巷肆虐。木结构的房屋像纸糊的一样燃烧,瓦片爆裂声、梁柱倒塌声、哭喊求救声响成一片。人们疯狂地泼水、扒隔离带,可水井很快见了底,而火舌已经蹿过了三条街。
“往西城撤!”太守嘶哑着嗓子下令。
西城墙根下,有一座小小的精舍——那是二十年前一位游方僧所建,青瓦白墙,院里种着几株柏树。平日香火不算旺,只有附近几个老居士常来礼佛。
此刻,精舍里的慧明师父正带着三个小沙弥,将经卷佛像往院子里搬。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最小的那个才八岁,抱着经卷的手在发抖。
“师父,火……火过来了!”一个沙弥指着东边。
火墙已经吞没了隔街的布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满是飞灰。精舍东侧紧邻着一排民居,眼看就要被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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