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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陈纪三（第4页）

春季，正月己卯日，出现日食。

癸未日，北周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和。

辛卯日，北齐君主在圜丘举行祭天仪式；癸巳日，在太庙举行合祭祖先的祫祭。

丙申日，北齐任命吏部尚书尉瑾为右仆射。己亥日，北周君主举行藉田礼（亲耕农田，劝勉农桑）。

庚子日，北齐君主前往晋阳。

北周派遣小载师杜杲前来南陈访问。

二月庚戌日，北齐太上皇返回邺城。

丙子日，南陈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康。

三月己卯日，南陈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尚书令。

丙午日，北周君主在南郊举行祭天仪式。夏季，四月，举行求雨的大雩祭。

陈文帝身体不适，尚书台省的各项事务，都下令让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共同决断。孔奂是孔琇之的曾孙。文帝病情加重后，孔奂、到仲举和司空、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入宫侍奉医药。袁枢是袁君正的儿子。太子陈伯宗性情软弱，文帝担心他不能守住皇位，对陈顼说：“我想效仿太伯（主动让位给弟弟）的做法。”陈顼跪地叩拜、流泪哭泣，坚决推辞。文帝又对到仲举、孔奂等人说：“如今三方鼎足对峙，天下事务繁重，应当立年长的君主。我想就近效仿晋成帝（传位给弟弟），远承殷商的法度（兄终弟及），你们要领会我的意思。”孔奂流着泪回答说：“陛下只是龙体欠安，很快就能痊愈。皇太子正值盛年，圣德日益提升。安成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尊贵的身份足以担当周公旦那样的辅政之责。如果陛下有废立太子的想法，臣等愚钝，实在不敢遵奉诏令。”文帝说：“古代那种正直的遗风，又在你身上看到了。”于是任命孔奂为太子詹事。

臣司马光说：臣子侍奉君主，应当顺势促成君主的美德，匡正补救君主的过失。孔奂在南陈身居心腹重任，决断礼义方面的大计，如果认为陈世祖的话并非真心，就应当像窦婴那样当面辩驳，像袁盎那样在朝堂上力争，防微杜渐，杜绝他人觊觎皇位的心思；如果认为世祖是真心实意，就应当请求明确下达诏书，向朝廷内外宣告，让世祖拥有宋宣公（传位弟弟）那样的美名，让高宗（陈顼）不留下楚灵王（篡夺王位）那样的恶名。否则，若认为太子是嫡传继承人、地位不可动摇，想要辅佐保护他、让他安稳，就应当竭尽忠心和气节，以死相护，像晋国的荀息、赵国的肥义那样。为何君主在世时，就揣测他的心思去迎合；君主去世后，权臣篡夺国家却不能挽救，继位君主失去皇位也不能殉节！这是最奸邪谄媚的行为，而世祖却称他为有古代遗风的直臣，将年幼的太子托付给他，岂不是很荒谬吗！

癸酉日，陈文帝驾崩。

陈文帝出身于艰难困苦之中，知晓百姓的疾苦。他生性明察秋毫、生活节俭，每天夜里都要取宫外的奏章批阅，前后传递的人接连不断。他还下令，在殿中传递更签的人，必须把签扔到台阶的石头上，让它发出清脆的声响，说：“我即便睡着了，也要被这声音惊醒。”

太子陈伯宗即位，大赦天下。

五月己卯日，尊奉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乙酉日，北齐任命兼尚书左仆射武兴王高普为尚书令。

吐谷浑的龙涸王莫昌率领部落归附北周，北周将其辖地设置为扶州。

庚寅日，南陈任命安成王陈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丁酉日，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徐陵鉴于梁朝末年以来，官员选拔任命多有泛滥，于是写了一份文书公示众人，说：“梁元帝遭遇侯景之乱后的饥荒，王太尉（王僧辩）接手荆州败亡后的残局，导致官制混乱到了极点。永安年间，我朝刚建立时，白银难得，而授官的黄纸文书容易置办，于是暂且用官阶来代替钱财布帛赏赐。致使员外常侍这类官员，路上随处可见；咨议参军之类的职务，集市上多不胜数，难道朝廷的典章制度本就该如此！如今士大夫的衣冠礼制、国家的礼乐教化，日益兴盛，怎能还抱着过去的想法，不合情理地谋求官职！”众人都对他的话表示信服。

己亥日，北齐立太上皇的儿子高弘为齐安王，高仁固为北平王，高仁英为高平王，高仁光为淮南王。

六月，北齐派遣兼散骑常侍韦道儒前来南陈访问。

丙寅日，南陈将文皇帝安葬在永宁陵，庙号世祖。

秋季，七月戊寅日，北周修筑武功等城池来安置军士。

丁酉日，南陈立王妃王氏为皇后。

八月，北齐太上皇前往晋阳。

北周信州的蛮族首领冉令贤、向五子王等人占据巴峡反叛，攻陷白帝城，党羽勾结的范围达二千多里。北周派遣开府仪同三司元契、赵刚等人先后前去讨伐，始终未能取胜。九月，北周朝廷下诏，命开府仪同三司陆腾督率开府仪同三司王亮、司马裔前往征讨。

陆腾在汤口驻军，冉令贤在长江以南占据险要地势，修建了十座城池，还远交涔阳蛮族作为声援，自己率领精锐士兵固守水逻城。陆腾召集众将询问计策，众将都想先攻取水逻城，再攻打江南的城池。陆腾说：“冉令贤对内依仗水逻城固若金汤的防御，对外依托涔阳蛮族唇齿相依的支援，物资粮草充足，器械精良崭新。我们孤军深入，攻打他严密的营垒，倘若一战不胜，反而会助长他的气焰。不如在汤口驻军，先攻取江南的城池，剪除他的羽翼，然后再进军水逻城，这才是制胜的策略。”于是派王亮率领部众渡过长江，十天之内，攻克了八座城池，俘获和收降的敌军各有上千人。接着又暗中招募骁勇之士，分几路进攻水逻城。蛮族首领冉伯犁、冉安西素来与冉令贤有仇，陆腾对他们加以劝说引诱，并用金银布帛贿赂，让他们担任向导。水逻城旁边有座石胜城，冉令贤派他兄长的儿子冉龙真据守。陆腾秘密诱降冉龙真，冉龙真于是献城投降。水逻城的守军随之溃散，北周军斩杀一万多人，俘获一万多口人。冉令贤逃走，被追兵擒获斩杀。陆腾将敌军尸骨堆积在水逻城旁，筑成京观（显示战功的高丘），此后蛮族部落望见京观，就会大哭，不敢再反叛。

向五子王占据石黑城，派他的儿子向宝胜据守双城。水逻城平定后，陆腾屡次派人劝降，他们仍拒不投降。陆腾率军进攻，将父子二人全部擒获，斩杀了所有向氏部落的酋长，俘获一万多户人家。

信州原来的治所在白帝城，陆腾将其迁到八陈滩北面，任命司马裔为信州刺史。

北周小吏部陇西人辛昂，奉命出使梁州、益州，同时为陆腾督运军粮。当时临、信、楚、合等州的百姓多聚众作乱，辛昂向他们讲明利害祸福，前来归附的人络绎不绝。于是他让老弱之人运送军粮，青壮年男子参与作战，众人都乐于为他所用。辛昂完成使命返回时，恰逢巴州万荣郡百姓反叛，围攻郡城，阻断了山路。辛昂对部下说：“叛贼凶顽狡诈、气焰嚣张，如果等待上报朝廷，这座孤城必定陷落。只要对百姓有利，我们可以自行决断行事。”于是在通、开二州招募士兵，得到三千人。率军日夜兼程，出其不意地直扑叛贼营垒。叛贼以为北周大军赶到，望风溃散，整个郡得以保全。北周朝廷嘉奖他，任命他为渠州刺史。冬季，十月，北齐任命侯莫陈相为太傅，任城王高湝为太保，娄睿为大司马，冯翊王高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韩祖念为司徒。

庚申日，南陈皇帝祭拜太庙。

十一月乙亥日，北周派遣使者前来南陈吊唁陈文帝。

丙戌日，北周君主巡视武功等新建城池；十二月庚申日，返回长安。

北齐河间王高孝琬怨恨掌权的大臣，扎了草人用箭射它。和士开、祖珽向太上皇进谗言说：“高孝琬是用草人比拟陛下您啊。此外，之前突厥军队到并州时，高孝琬脱下头盔扔在地上，说：‘我难道是老太婆，需要戴这种东西！’这话是针对您的。还有，北魏末年有民谣说：‘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端金鸡鸣。’河南、河北，指的就是河间（高孝琬的封地），这说明高孝琬想要竖起金鸡（古代大赦时的仪仗）、实行大赦，图谋不轨啊。”太上皇对此颇为怀疑。

恰逢高孝琬得到一颗佛牙，放在宅第里，夜里会发光。太上皇听说后，派人去搜查，搜到了几百根填满仓库的槊幡（兵器和旗帜）。太上皇认为这是谋反的器具，将高孝琬收押审讯。高孝琬的姬妾中有个陈氏，不受宠爱，诬告高孝琬说：“高孝琬常常画陛下的像对着哭泣。”其实那是世宗（高澄）的画像。太上皇大怒，派武卫赫连辅玄将高孝琬倒过来鞭打。高孝琬呼喊“叔叔”，太上皇说：“你怎敢叫我叔叔！”高孝琬说：“臣是神武皇帝的嫡孙，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为何不能叫你叔叔！”太上皇更加愤怒，打断了他的两条小腿，高孝琬当场死去。安德王高延宗为他痛哭，眼泪都哭红了。又扎了个草人，鞭打它并质问：“你为何杀我兄长！”奴仆将此事告发，太上皇把高延宗按在地上，用马鞭抽打了二百下，高延宗差点丧命。

这一年，北齐赏赐侍中、中书监元文遥改姓高氏，不久后，升任他为尚书左仆射。

北魏末年以来，县令大多任用身份低微的仆役，因此士大夫都以担任县令为耻。元文遥认为县令是治理百姓的根本，于是请求改革选拔制度，秘密挑选贵族子弟，下发敕令任用他们；又担心他们会推辞上诉，便将他们全部召集到神武门，让赵郡王高睿宣读圣旨、点名，好言安抚后派遣他们赴任。北齐的读书人担任县令，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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