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掌落下。
冰冷。刺痛。滑腻。
并非踩在实地上的触感,更像是踏入了某种半凝固的、粘稠的液体,又像是踩在无数细碎、尖锐却又湿冷的骨刺之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透过脚底,顺着经络骨骼,毒蛇般蜿蜒而上,瞬间席卷全身,连骨髓都仿佛要被冻结。这寒意并非来自温度,而是一种直达灵魂的、万物终焉的死寂与空无。
秦渊低头。脚下,苍白嶙峋的骨骸,每一根都散发着微弱的、惨白色的光,并非照亮,反而将周围映衬得更加幽暗。骨头的缝隙里,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渗出,散发着铁锈与陈年血腥混合的甜腻腥气。踩上去,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将他整个人陷落下去。
他缓缓地、稳稳地,将身体重心移到前脚。脚下的触感清晰而诡异,每一根骨头的轮廓,每一丝粘液的滑腻,都透过靴底传来,烙印在感知中。身后的迷雾浓稠如墨,隔绝了一切,柳依依和夜枭的呼喊声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微弱到几不可闻,最终彻底消失。前方,只有这条无穷无尽、蜿蜒没入更深幽暗的苍白骨路,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宏大的、冰冷的审视感。
“冥心问魄……验证汝之本心……”
那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而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轰鸣、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敲打在他的神魂之上,震得他意识嗡嗡作响。
秦渊没有立刻迈出第二步。他站在原地,微微垂下眼睑,掩住那双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眸子。皮肤下的暗金纹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热,传来一种被窥探、被解析的轻微刺痛感。指尖的黑色戒指安静下来,不再传来悸动,如同陷入了沉睡,又像是……在屏息凝神,等待某种结果的降临。
他缓缓吸气,冰冷的、带着腐朽和死亡味道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针扎般的痛感,却也让他近乎冻结的思维运转起来。验证本心?他秦渊,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靠着掠夺他人生命、支付诡异代价才苟延残喘至今的“邪修”,一颗心早已被绝望、仇恨、算计和那该死的系统磨砺得冰冷坚硬,甚至开始向着非人异化……这样的“本心”,有什么好“验证”的?
是为了验证他够不够“邪”?还是验证他是否“忠诚”于某种道统?冥帝的道统?死亡与寂灭?掌控轮回?
嘴角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他抬起脚,踏出了第二步。
“嗡……”
脚下的骨骸光芒微微一盛。周围的浓雾开始翻滚、变幻。
一步踏出,景象骤变。
不再是单调的骨路与迷雾。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狭窄、潮湿、散发着浓重霉味和血腥气的矿道之中。头顶是低矮的、随时可能坍塌的岩壁,滴水声“滴答、滴答”地敲在心上。前方,一个满脸横肉、提着染血皮鞭的监工,正狞笑着挥舞鞭子,抽向一个蜷缩在地、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少年矿奴——那是穿越之初,灵根尽碎、筋骨俱损、濒临死亡的自己!鞭影呼啸,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小杂种,没用的东西!今天不挖够十筐‘黑煞铁’,老子抽死你!”监工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少年秦渊”脸上。
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身体的剧痛,灵根的破碎,前途的黑暗,死亡的逼近……所有感觉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要将此刻的秦渊淹没。这不是回忆,而是身临其境的、被强行拉回的“过去”!
秦渊(现在的他)站在原地,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着,看着鞭子落下,看着“自己”痛苦地蜷缩,看着那监工丑陋的嘴脸。心中一片冰封的湖面,没有泛起丝毫涟漪。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监工脖颈处跳动的血管,估算着以自己现在的力量,需要动用几分力气,才能瞬间捏碎他的喉骨。
“这就是你的起点。”宏大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卑微如蚁,任人践踏。恨吗?”
恨?当然恨。但那恨意早已被磨砺成了冰冷的杀意,沉淀在了灵魂最深处,成为了驱动他活下去的燃料之一,而非灼烧理智的火焰。秦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少年秦渊”在鞭打下挣扎,看着那双原本绝望麻木的眼睛深处,一点点燃起不甘的、幽冷的火焰。然后,画面破碎。
第二步。场景再变。
是那个阴暗的矿洞角落,散发着腐臭和血腥味。地上躺着两具刚刚断气、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惊恐的监工尸体。年轻的秦渊浑身是血,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沾血的尖锐矿石碎片,碎片边缘还在往下滴着暗红色的血珠。他的眼神里,最初的疯狂和杀人后的战栗尚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以及一种……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的、混合着恐惧与一丝畸快感的茫然。
【‘代价转移系统’激活!生命垂危,寿元:3天!】那冰冷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炸响。
秦渊(现在的他)就站在“年轻秦渊”面前,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每一丝肌肉的颤抖,能闻到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他看着“自己”挣扎着爬向尸体,手指颤抖着蘸取温热的鲜血,完成那诡异而邪恶的“仪式”,看着那本已侵入骨髓的剧毒和诅咒,如同活物般从“自己”体内抽离,涌入地上正在迅速变得冰冷僵硬的尸体。
“这就是你的选择。”宏大声音响起,“杀戮,掠夺,以他人之命,续己身之存。为求生,踏入邪途。悔吗?”
悔?秦渊漠然地想。若重来一次,他依旧会挥出那块矿石碎片。在那种绝境下,没有“道”,只有“活”。道德是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论的奢侈品。他只是做了唯一能做的选择。至于邪途……这条路,从他沾染第一滴血开始,就注定无法回头了。他缓缓摇头,动作有些僵硬。
第三步。画面飞旋。
他看到了在黑煞宗矿脉深处,为了掠夺生机、修复己身,一次次设下陷阱,将那些欺压矿奴、草管人命的内门弟子和监工引入绝地,利用地形、利用人心、利用那邪门的系统,冷酷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性命。他看到了自己眼神中的挣扎逐渐被冰冷取代,看到了手上沾染的血腥越来越厚,也看到了丹田内那枚混沌金丹,在一次次“代价转移”的诡异能量灌溉下,从濒临破碎到逐渐稳固、再到发生未知异变……
“掠夺,吞噬,以邪法铸就道基。你的力量,建筑于累累尸骸之上。你的道,是血与罪铺就。可曾动摇?”声音追问,如同最严苛的审判者。
动摇?秦渊感受着体内那流动的、冰冷而死寂的冥煞灵力,感受着皮肤下那些象征着“非人”的暗金纹路。力量本身并无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然而,获取力量的方式,却早已将他的灵魂染上了洗不净的颜色。动摇?或许有过,在最初的那几次杀戮之后,在夜深人静被噩梦惊醒之时。但生存的压力,系统的倒逼,敌人的狠毒,早已将那些脆弱的动摇碾得粉碎。他走的,本就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独木桥,脚下是万丈深渊,回头也是死路一条。他扯了扯嘴角,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那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澜。
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
步伐不停,场景飞掠。他看到了与柳依依、夜枭的相遇,在绝境中的短暂信任与并肩;看到了在葬兵之冢面对冢灵的绝望挣扎;看到了为求生路,不惜支付寿元,引动残斧战意,九死一生;看到了炼化轮回印碎片时,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与那惊鸿一瞥的、冥帝陨落的恐怖景象……
每一幅画面,都是他一路走来的烙印,是杀戮,是挣扎,是背叛,是携手,是绝望中的微光,是向死而生的抉择。宏大冰冷的声音不断发问,拷问着他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丝心念。
“为求活路,不惜以身饲虎,融合冥煞,异化己身,可值?”
“同伴遇险,自身难保,仍分心他顾,是仁是蠢?”
“明知前路莫测,凶险万分,依旧执意深入,是勇是妄?”
“汝之道心,究竟为何?求生之欲?复仇之念?力量之渴?亦或……别无选择,随波逐流?”
问题如同冰锥,一次次凿击着他早已包裹层层坚冰的内心。秦渊的步伐开始变得沉重。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灵魂层面的重量。每一步踏出,脚下的骨骸仿佛都在吸走他一丝“热气”,某种属于“生”的气息。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光芒流转加速,与周遭的冥煞死气共鸣更甚,那股冰冷的、淡漠的、属于“冥”的意蕴,如同潮水,试图淹没他残存的、属于“人”的情感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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