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冰冷的垛口,望向南方。那里是洛阳的方向,是那位年轻皇帝坐镇的地方。
“刘宏……”张佑喃喃自语,“你才三十岁,我张佑活了五十二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能把天下豪强,逼到如此地步?”
没有答案。
只有北风呼啸,如刀刮骨。
子时将至。
堡内一片死寂,连狗吠声都听不见。部曲们守在各自的岗位上,火把的光在风中摇曳,将人影拉长、扭曲,投在墙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祖祠后的假山下,一处隐蔽的洞口被悄然移开。
张文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洞口前。他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锅灰,看上去像个普通的伙计。
张佑亲自来送他。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许久,张佑从怀中取出一袋金饼,塞进儿子手里:“幽州苦寒,这些钱,够你置办产业,安稳度日。”
“父亲,”张文声音哽咽,“您……您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密道通往漳水边的芦苇荡,那里有船,我们可以顺流而下,出海,去辽东,甚至去三韩——”
“傻孩子。”张佑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我是张氏族长,我若走了,这堡中三千多人怎么办?那些佃户,那些部曲,他们把命交给我,我能丢下他们自己逃命吗?”
他伸手,最后一次摸了摸儿子的头,就像张文小时候那样:“走吧。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来。好好活着,娶妻生子,把张家的血脉传下去。”
“父亲!”
“走!”张佑猛地推开儿子,背过身去。
张文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沾满了泥土。然后咬牙起身,钻入密道之中。
石板缓缓合拢,将最后一丝光亮隔绝。
张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确定密道那头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这是安全抵达的暗号——他才缓缓转身,拄着乌木杖,一步一步走回主宅。
宅中空荡。
妻妾们已经带着孙辈躲进了地窖,仆役也各司其职。张佑穿过一道道门廊,最后走进书房。
他在书案后坐下,铺开一张素绢,研墨,提笔。
笔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写什么呢?写遗书?写辩状?还是写一封给皇帝的陈情表?
最终,他落笔,写下了八个字:
“田在人在,田亡人亡。”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写完这八个字,他掷笔于地,仰天长笑。笑声在空荡的书房里回荡,凄厉如夜枭。
笑罢,他起身,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环首刀。刀是祖传的,刀身有百炼钢的云纹,刀柄缠着褪色的丝线。
他拔刀出鞘,寒光映亮了他决绝的面容。
“刘宏,曹操,”张佑对着虚空,一字一顿,“你们要田,就来拿吧。只是这代价,怕你们付不起。”
话音刚落,堡外忽然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
呜——呜——呜——
三声长号,穿透夜幕,惊起飞鸟无数。
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闷雷滚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张佑持刀冲出书房,登上最近的墙台。
只见堡外,原本漆黑的原野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那些火把连成一片,形成三条蜿蜒的火龙,从东、南、西三个方向,缓缓向坞堡逼近。
火龙的最前方,一杆大旗在火光中猎猎招展。
旗上绣着一个巨大的“曹”字。
旗下一员大将,黑甲红袍,按剑而立。即便隔着数百步,张佑也能感受到那股如山如岳的气势。
曹操,来了。
而在曹操身后,数十架庞然大物正在缓缓推进。那是投石车,是楼车,是冲车……是陈墨为这个时代带来的、摧毁一切旧秩序的钢铁洪流。
张佑握紧刀柄,指甲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的身后,张武、张猛等人都已赶到墙头,部曲们张弓搭箭,滚木擂石准备就绪。
堡内,三千多人屏住呼吸。
堡外,上万大军沉默推进。
火光照亮夜空,将张氏堡孤零零的影子,投在大地之上。
最后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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