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棠有些猝不及防,慢了半拍后,才轻轻接过那小圈的藤环。
入手微微刺麻,透过藤叶间粗细不匀的细缝,仿佛窥见了狼崽子如何笨拙地绕圈细编。
或许是先入为主,或许是被他咬了太多次,她也想不到一只戒备的、攻击性极强的狼,会有这样直白的、纯粹的瞬间。
她忍不住望向他,只看到狼崽子乱颤的睫毛,内里晃荡的碧色被完全遮掩,只余一点极力掩藏后的局促。
栖棠握紧了手心的藤环,只觉胸腔好似被撬开了一条缝,有温热的水流漫进去,自四面八方将心脏包裹。
——真是的。
按着藤环的大小,倏地滑进指间,大小正好,适合妥善收藏,栖棠雀跃地摩挲了几下。
阿冷这时却一顿,似被什么东西蓦然堵住般,无意识抿紧了唇,抬眼看了又看。
栖棠被心里满足的鼓胀与喜悦鼓动着,全然未觉察到他的闷闷,一把捧起狼崽子低垂着的脸,边蹭边抱紧,只觉得世间最可爱的小狼正在自己怀里。
没有白养!
极易满足的剑灵大人忍不住贴上他柔软的脸颊肉,甜津津道:“怎么这么好呀!”
“阿冷最乖了!”
也许是平日里吃多了糕点,黏呼夸赞的话随口就来,又是亲又是揉,直把原本心烦意乱的狼崽子砸得血管都发起烫。
无需听懂任何言语,狼少年的耳朵早已红得快要滴血。
这样的亲昵,区别于幼时母狼腹腔下的皮毛、叼至洞穴的肉块,危险时的呼唤,比燃着的篝火更炽灼,旁若无人地燎上他布满尖刺的胸腔。
进攻的利刺被烫得蜷缩,露出内里干瘪枯败的心脏。
生平第一次,无需鲜血与生肉,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混着陌生的情绪,带动着心脏鼓动起来,一阵快过一阵
这种被看到、被回应的感觉实在太好,栖棠开心了一整晚,直到洞穴外的雨声渐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渐弱的火光虚虚地摇曳着,背后的呼吸声逐渐平缓。
阿冷的耳尖轻晃一下,半晌才站起身。
脚尖先着地,似落叶拂过地面,声音几近于无。
篝火映衬的洞壁上,瘦小的影子晃动着前行,抵达另一端后,又钉在原地。
狼皮摩擦的窸窣声在耳畔轻挲着,栖棠在睡梦中下意识蹙起眉,正欲翻身,指间却忽然泛起一点刺麻的微痒。
她迷蒙地睁开一条缝,只看到小个模糊的人影在晃荡,顿了会儿后才费力地垂下脑袋。
只看到一片翠绿。
戴着藤环的指节邻侧,又多了一圈一模一样的藤环,恰好卡在第二节指骨下侧,无声地将刺眼的疤痕彻底环抱。
栖棠惺忪着睡眼,不解其意,以为是夜半心血来潮。
谁知是蓄谋已久。
小插曲过后,栖棠很快便沉沉睡去。
谁料第二天醒来时,却吓了一大跳。
——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幽冷的碧眼,狼崽子披着狼皮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面前。
若单单如此,当然不至于被吓到。
可才一夜间,他便似抽条的柳枝般长高了许多,眉眼也长开了些,瞧着约莫有寻常孩童七、八岁的模样。
这实在太不正常。
栖棠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倏地爬起身,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入手光滑,完全不见疤痕的踪影。
这是一梦两三年?
她没有问询出声,只压下面上的震惊,有些新奇地盯着狼崽子看了好几眼。
心中莫名产生了些许养大了孩子的奇异感。
怎么一下子长高了那么多。该不会没几天,就要长得比她还高了吧?
阿冷见她醒了,转身便走,一副毫不留恋的模样。
可惜背后的脚步声迟迟未响起,他的鼻翼翕合着,余光不着痕迹地往后。
脚边的碎石被轻轻踢开,似不经意。
‘嗒’的一声。
栖棠瞬间回神,倏地站起身,连忙问道:“阿冷去哪里啊?”
她揉了揉眼睛,没想着得到回复,弯腰抱起编了半天的渔网,便好奇地跟了上去.
骤雨后,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气与草木香。
灌木从仍湿漓漓的,栖棠看着他熟练地钻进去,裸露的皮肤被粗糙刺毛的枝叶紧裹着,芝麻大小的飞虫附上柔软的后颈、脚踝,叮咬间隐隐刺痛,他却似乎已经习惯了,眼也不眨一下,反而肌肉都松弛下来。
知道他是要捕猎,栖棠紧了紧怀里的渔网,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举起手中的渔网示意。
他把脑袋轻磕在膝盖上,移开目光,并没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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