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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观测者育儿箱下（第2页）

观测者之种。这个词汇刺痛了陆昭的神经。他继续翻找，调出一段全息录像。录像的日期显示为"新纪元前1年"，也就是辰神使（那时还是人类研究员）启动这个计划的时间点。

录像中，年轻的研究员站在这个控制台前，眼神狂热而清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真的残酷：

"第17次迭代将是最接近成功的版本。我们终于解决了记忆覆盖的问题。它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叫陆昭的人类，拥有完整的35年人生记忆。这些虚假的记忆将作为缓冲层，保护核心意识不被文明墓碑的集体绝望所摧毁。当它在回廊中死亡——这是必然的，所有迭代体都活不过第40天——它的记忆和收集的文明数据将通过量子纠缠传回这里，注入下一个迭代体。直到我们找到能承受所有文明重量的完美容器。"

录像结束。屏幕自动跳转到实时监控界面。一个闪烁的红点吸引了陆昭的注意。那是第300号培养舱——最后一个迭代体。舱体标签显示：

＜终焉之钥第300次迭代-培养进度：100%＞

＜记忆载入：陆昭完整记忆备份（含回廊数据包）＞

＜激活状态：就绪＞

舱体内部的"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不是右眼。是左眼——那里已经被植入了一枚全新的、比陆昭现有的更加精密的机械眼球。舱体中的"他"正直勾勾地盯着监控摄像头，或者说，盯着摄像头这头的陆昭。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陆昭从未在自己脸上见过的、充满非人知性的微笑。

时间嘲讽：

控制台的主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行大字自动弹出：

＜系统警报：检测到迭代体17号异常活跃＞

＜执行协议：记忆回收与躯体销毁＞

与此同时，基地的广播系统响起冰冷的电子音：

＜警告：观测站自毁程序启动＞

＜倒计时：300秒＞

三百秒。为三百个迭代体送葬的倒计时。陆昭站在原地，感受着脚下金属地板传来的轻微震动。自毁程序已经激活，基地深处的反应堆正在预热。但他没有移动。他的目光固定在控制台屏幕上突然跳出的另一个窗口上。

那是基地的外部监控画面。暴风雪依旧肆虐，但在那灰白色的混沌中，赫然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玛雅金字塔虚影！金字塔的顶端射出一道幽蓝的光束，直冲天际，在云层中撕开一个圆形的、如同瞳孔般的空洞。空洞内部，群星以异常的速度流动、重组，形成陆昭无比熟悉的图案——终焉太空站的轨道运行轨迹！

屏幕角落的日期显示栏，原本清晰的数字突然开始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行不可能存在的文字上：

＜当前日期：新纪元第1天＞

新纪元第1天。那是辰神使启动计划的日子。是三百个培养舱被播种的日子。是"陆昭"这个虚构人格被编写出来的日子。而现在，在自毁倒计时的滴答声中，在被唤醒的第300号迭代体的注视下，在玛雅金字塔投射的太空站星图下，时间仿佛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残忍的闭环。

他是第17号。是失败品。是早该被回收的残次品。却阴差阳错地逃过了销毁，带着虚构的记忆和真实的痛苦，在回廊与现实之间挣扎、追寻，最终回到了这个孕育又否定他存在的冰封子宫。

倒计时还剩120秒。基地的照明系统开始闪烁，警报声如同垂死者的哀鸣。第300号培养舱的舱门正在缓缓开启，营养液如同羊水般倾泻而出。那个"完美版本"的他，正缓缓坐起身，机械左眼闪烁着远比陆昭更加冰冷的蓝光。

陆昭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下，蚀刻着终焉太空站地图的血管网络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地图的真正用途——它不是指引，是归航信标。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辰神使就预设了他会回到这里，带着所有战斗数据，带着所有文明墓碑的坐标，成为第300次迭代的养料。

倒计时60秒。第300号迭代体已经完全脱离培养舱，赤裸着站在矩阵中央，身上滴落的液体在金属地板上形成一滩小小的、映照着警报红光的水洼。它——不，他——向陆昭伸出手，动作优雅而精准，如同镜中的倒影终于决定脱离本体。

陆昭没有动。他看向监控屏幕。玛雅金字塔的虚影正在消散，但云层中的"瞳孔"依然存在，内部流动的星图逐渐凝聚成一个清晰的、巨大的金色机械眼图案——辰神使的标志。那只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基地内部即将发生的迭代交替，如同注视一场排演了299次的枯燥戏剧。

倒计时30秒。第300号迭代体开始向陆昭走来，步伐稳定，带着新生的、未被任何虚假记忆污染的纯粹性。陆昭知道，这个完美版本的他，将继承所有文明墓碑的坐标，继承观测者之种的使命，前往终焉回廊完成辰神使的终极计划。

倒计时10秒。陆昭突然笑了。他举起右手，不是迎接那个向他走来的完美版本，而是对着监控摄像头——对着云层中那只冰冷的金色巨眼——竖起中指。

倒计时归零。

白色的光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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