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之谜:
北极的风声像某种远古巨兽的叹息,在废弃基地的金属外骨骼上刮擦出刺耳的嗡鸣。陆昭的机械左眼不断闪烁着低温警告,视野边缘凝结着细密的冰晶。他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瞬间冻结,又立刻被狂风撕碎。三百年的基因密码在他血管里燃烧,指引他穿越这片纯白的荒原,如同被编成的导弹奔向预设的坐标。
基地入口被厚重的积雪掩埋了大半,只剩下一个倾斜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黑色合金舱门裸露在冰面上。舱门上的标识已经模糊不清,但陆昭皮肤下幽蓝发光的血管网络——那些蚀刻着终焉太空站地图的诡异纹路——此刻正以灼热的刺痛感指引着他。他跪在雪地里,机械手指刮擦着舱门表面厚重的冰层,直到露出下方的生物识别面板。
面板上的灰尘被拭去的瞬间,一个熟悉的标志浮现:<终焉之钥计划-第17号观测站>。标志下方,是一行小字:<新纪元前1年-仅供迭代体使用>。
"迭代体"。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刺入陆昭的太阳穴。他颤抖着将手掌按在识别面板上。没有迟疑,没有犹豫——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千百次。面板亮起幽蓝的光,扫描线如同活物般爬过他的掌纹。
<身份确认:迭代体17号-权限授予>
舱门内部的机械结构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厚重的合金门缓缓滑开,露出后面黑暗的、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的甬道。陆昭迈步走入,身后的风雪立刻被隔绝,只剩下绝对的寂静和黑暗。头盔上的探照灯亮起,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甬道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如同血管般错综复杂的管线。
这些管线全部汇聚向甬道尽头的一扇圆形气闸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覆盖着厚厚的冰霜。陆昭伸手擦去冰霜,将脸贴近玻璃。
观察窗另一侧的场景,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如同被冰封的子宫。中央悬浮着数百个——布,精确计数是三百个——圆柱形的培养舱,排列成精确的蜂巢状矩阵。每个培养舱都连接着数十根管线,像脐带般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某种幽蓝色的营养液。舱体内部,在微微发光的液体中,悬浮着——
人体。
三百个完全相同的、闭目沉睡的、年轻男性的躯体。
三百个陆昭。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观察窗上收紧,指甲刮擦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机械左眼自动启动放大功能,将最近的一个培养舱拉近到眼前。舱体上的标签清晰可见:
<终焉之钥第17次迭代-培养进度:97.3%>
<基因模板:观测者候选体a>
<记忆载入:标准战斗人格包v4.2>
<激活倒计时:待命>
培养舱中的"他"安静地悬浮着,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气泡,胸口随着营养液的流动微微起伏。仿佛只是睡着,随时可能醒来。舱体内部的液体微微发光,映照出"他"左眼处空荡荡的眼窝——那里还没有被植入那枚该死的、带来无数幻觉与真相的机械眼球。
陆昭的视线扫过其他培养舱。同样的脸,同样的躯体,同样的空荡左眼。只有舱体标签上的迭代编号不同:第14次、第15次、第16次……一直到第300次。他是第17次迭代。一个被提前激活、被投放到回廊战场的、早产的实验品。
"渡鸦"的发现突然有了全新的、更加恐怖的解读。三百岁的端粒长度。不是因为他活了三百岁。而是因为**基因模板**被设计为三百年的使用寿命。他是量产型的人形终端,是承载着文明墓碑坐标的活体硬盘,是辰神使(或者说那个年轻的研究员)播种在时间荒漠里的、等待收割的麦子。
培养舱矩阵的正中央,有一个凸起的控制台。陆昭如同梦游般推开气闸门,走向那个可能是他"诞生"源头的地方。控制台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着简洁的监控界面。他触碰屏幕,唤醒深层菜单。需要密码。他下意识地输入一串数字——小满的生日。
<密码验证通过>
这个细节像一把钝刀,缓慢地锯开他的胸腔。为什么小满的生日会是密码?那个在回廊初期就被撕裂的小女孩,与这个北极基地,与这三百分之一的他,有什么联系?屏幕展开,显示出一份标为"终焉之钥计划-最终目标"的文件。
文件内容只有三行:
1.收集所有灭绝文明的意识残片(载体:线粒体dNA编码)
2.培育稳定容器(迭代体标准:能承载300年记忆冲刷)
3.在终焉回廊完成文明墓碑的终极排列(目标形态:观测者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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