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的眸光,似不经意的扫过瘫软在地上的媚娘,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如土,破旧的衣裙上沾满了尘土碎屑,全然不见昔日那种娇媚动人的光彩,像是垂死的老妪一般。
她转身,任由李恪之紧握着自己的手,“把她关到冷宫里,派人严加看守。眼下正逢年节,没得招了她这个晦气。”她柔声对随行的丫鬟秋菊吩咐道,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
李恪之似乎长叹了一口气,晨曦微露,风里带着刺骨的寒凉。他抬手给王婉带戴上风帽,瞥见她平静柔水的面色,轻声道:“辛苦婉儿了,陪朕来祭拜母妃,都这个时辰还不得歇息。谁知还遇到了这个让人厌恶的女人,难为你了。”
“奠拜母妃,本就是臣妾身为儿媳的份内之事;再说着宫里的事,本就是皇后的职责;只要皇上不嫌弃婉儿安排不当就好。”她的语气带着吐气如兰的温热气息,扑到李恪之的颈间:“这个武氏,实非善类。臣妾知道皇上仁孝,原想着她曾侍奉先帝,不忍杀之,可不曾想,关在“掖庭局”中,也能生出这些事端来。想来,都是臣妾思虑不周所致,眼下,又惹得皇上龙颜不悦,实在是罪无可赦。”
她柔柔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使得李恪之的轻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只是她的这个身份尴尬,若是被外人知晓,恐污了皇家的体面。不如,先把她囚禁在宫里,等过些时日,在悄无声息的处置了她。皇上以为可否?”
“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就按婉儿说的办。”李恪之轻拥着王婉,“臣妾谨遵皇上口谕!天已见亮,皇上待会还要接受百官的朝贺,先回昭阳殿略歇一歇罢。”
俩人携手走到门口,李恪之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在晨光中显得有些灰暗破败的宫殿,筹谋了许久的计划,又鲜活的浮现在这位年轻帝王的脑海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媚娘才悠悠的醒来,只觉的四肢百骸疼痛难忍。她猛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手脚被缚,悬挂在房梁之上。
“来人!来人,放我下来!”媚娘用尽全力的叫嚷着,嘶哑恐惧的声音震的屋内“嗡嗡”作响。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
“来人呐?有人吗?”惊惧和无助使的媚娘的声音更加凄厉,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如此的陌生。她的身体像是风中枯叶一般,随着喊声不住的摆动着,拽的她的双臂犹如拖??了一般,越发痛彻心扉。
她徒劳的挣扎着,呼喊着,直到奄奄一息,周围仍是一片寂静。周围黑糊糊的看不清楚,只有一股刺鼻的霉味钻入鼻腔,这是什么地方,媚娘不得而知。
已经挣扎的精疲力尽,而那绑住手脚的绳索,依旧牢不可破。媚娘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万万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那皇上李恪之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对自己声色俱厉,厌恶至极而痛下杀手。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媚娘苦苦思索着。那年在宫中,他在先帝面前为自己求情;那日在公主府里,他幽深的目光中晦暗明,使得自己以为那里隐藏着难言的情愫;后来在宫中的那段日子,自己也曾与他数次见面,他并不曾薄待自己,甚至还有欣赏和难言的暧昧。
可自己此次冒死觐见,看到的,却只是他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漠。是皇后王婉在他面前进了谗言,还是自己的容貌衰败的确实已经不堪入目了?他怎能让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后来处置自己?哪怕是死,自己也愿死在他的刀下。
媚娘只觉的心中一片苍凉,自己等筹谋了许久的,这次反败为胜的机会已失,孤注一掷反而让自己罪上加罪。伤心和不甘涌上媚娘的心头,她不禁喃喃自语道:“上苍啊上苍,你何其不公?既然注定媚娘“天生凤命,却又为何不给一丝机会?若是此生真要落到如此结局,又怎能让媚娘心甘情愿?”
半生的坎坷波折,仿佛在媚娘眼前重演,自己拼尽全力的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她忍不住泪如涌泉,漱潄而下。
就在媚娘万念俱灰之时,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门“吱呀”一声被轻轻的推开,一道身影飞快的闪了进来。
借着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光,媚娘勉强看清来人竟然是在“掖庭局”当差的太监小贵子。“小贵子?你,怎知我被关在此处?”小贵子“嘘”了一声,又警觉的到处看了看,确定无人看守后、才费尽全力拿刀割断缚在媚娘身上的绳索。
媚娘“扑通”跌落在地,身体虚弱的爬不起来,小贵子忙小心的扶住她,压低声音道:“才人,自你从“掖庭局”出来后,奴婢一直暗中保护着你,原以为等你见到皇上就不会有事了。谁知…,哎,奴婢想方设法才打听到您被关押在冷宫,就趁着换值的机会混了进来。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才人快跟我走。”
“宫里守卫森严,又怎能能轻易的逃的出去?我死不足惜,可若是拖累了你该如何是好?”媚娘喟然长叹道:“此生,我恐怕是无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她声音哽咽,眼含热泪的说道。
“才人,您与奴婢虽说是主仆,可您待奴婢就像自家兄弟一般。也许在别人口中,您算不上是个好人,可在奴婢的心中,你就是自己的亲人。亲人落难,奴婢若是袖手旁观,那还是个人吗?”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搀扶着媚娘,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媚娘双腿已被吊的麻木,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因惊惧和饥寒交加的身体仿佛重若千斤,一步一步的艰难挪动。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了走路的声音,像是巡逻的侍卫正往这边而来。
小贵子脸色骤变,忙拉着媚娘闪身躲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几盏灯笼越来越近,媚娘的心不由得砰砰乱跳,她紧紧抓住小贵子的衣角,连大气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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