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谢毓终于有了动作,他疾步走向书房,缓缓推开那扇门,而后朝着阁楼而去。
慕烟见他有了动作后,微闭双眼,松了一口浊气,而后慢慢抬头,眼神微凝,嘴角轻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神情沉稳,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紧接着移步到茶桌旁,添了两杯热茶,静候着他。
谢毓快步走到二层阁楼门前,抬手欲要推开房门,却又顿住了动作,抬起的右手缓缓紧握成拳,凝在空中半晌,须臾后,谢毓抬眼,眼中的神情坚定了几分,心中已然是做好了决断,轻敲门窗。
推开门后,谢毓就见慕烟静静地端坐在茶座,只见她抬手示意,茶桌上已然备好了热茶。
“今日去了何处?”谢毓抬眼打量了慕烟那一身装束,故作疑惑的问道。
“杀了几个不听话的畜生,怎么?”慕烟饮茶的动作微顿,随即若无其事般掩盖过去,抬眼朝谢毓疑惑的问道。
“血腥味。”谢毓也不拆穿,淡淡的轻笑一声提醒道。
“是吗?”慕烟唇边的笑意缓缓凝顿,眸中的不屑嘲讽冷意毫不掩饰,“果真是低贱,低贱人的血也是如此低贱,扰到你了,我这便去更衣,你稍坐片刻。”
“不必。”谢毓抬手止住慕烟欲起身的动作。
“如今观星台案已然查明,我也理应前往墨城,此刻是想着与你告别的。”谢毓嘴角缓缓扯出一丝轻快的笑意,可低沉的嗓音却透着淡淡的忧伤。
慕烟闻言将手中紧握的茶杯轻轻放在茶桌上,手腕抵在桌沿久久未动。
谢毓察觉后眼中微热,抬手按住慕烟的手腕缓缓抬起,自己的掌心托住她的手腕,“压的久了会留下红痕,有些痛。”
慕烟静静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暗阁九人,你择其二带在身侧,我也好放心。”
谢毓听后顿住,抵在慕烟手腕的那只手也不自觉紧攥着,心脏也似蚂蚁啃噬般,痛的人险些喘不过气,谢毓不禁被自己的愚蠢气笑了,他竟然会相信慕烟这种人会有心,他竟会相信慕烟会信任他。
静默半盏茶后,谢毓抬眼嘲弄一笑,“你我之间,我何时有与你谈判的筹码?”
“你远在墨城,若是有什么始料未及之事,我实属是鞭长莫及,可我又实在是担忧你的安危,便想着多派些人保护你,可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我听不明白。”慕烟故作无辜的看着谢毓,待看到他渐渐发红的眼睛后,强撑的故作镇定渐渐有了瓦解之势。
“没什么意思,既然郡主吩咐了,那就按照郡主的意思办吧,后日出发,明日郡主将人带到广陵王府即可,我有些乏了,先行离开,抱歉。”谢毓怕自己再多待片刻,眸中强忍的热泪恐怕是藏不住了。
慕烟看着被轻轻关上的房门,不禁愣住了,眼睛微痛,眸中的湿意化成泪珠滚落在脸颊,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她真的错了吗?她不该如此防备他吗?
不,她没错,利来利往,既然是由利而齐聚一堂,那便就该如此,谢毓也未必如他表面那般顺从,慕烟相信他方才种种不似有假,真心不假,唯利却是真。
半盏茶后,慕烟已然有了决断。
“溟渊,将苏盛带来。”慕烟抬手将脸颊的两行泪水拂去,冷沉的声音响起。
苏盛再次被带到了质子府,与之前一样,那人依旧是隔着屏风与他交谈,他也依旧带着眼纱。
“苏公子,许久不见,伤可好多了?”慕烟轻声问道。
“多谢恩人关心,已然大好。”苏盛眼睛被蒙着纱布,看不见,只能循声辨位。
“既然好了,就该履行承诺。我救了你,你也该如当初承诺那般,竭尽全力成为谢毓的谋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后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告诉我,我也会信守承诺帮你找到你的阿姐。”此乃慕烟彼时救他的条件。
谢毓此人杀不得,亦不可杀,可是他实在是太过聪慧,且危险至极,野心勃勃,深不可测。
“我阿姐何时能有消息?”苏盛当初命绝一线之时,不得不顺从慕烟的威胁,如今想到如此不公平的交易,最终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已然有了她的踪迹,不过,你现今并未履行诺言,所以没有资格找我要人,等谢毓从墨城回京,我就让你们姐弟团聚。”慕烟抬眼示意溟渊。
溟渊眼神紧盯着苏盛,从怀中取出两封信,随即扯下苏盛蒙眼的纱布,“你阿姐的亲笔信。”
苏盛震惊的险些站不住身形,踉跄退后几步,随即急忙夺过溟渊手中的信笺,展开入目后,看到熟悉的字迹,忍不住落泪,“阿姐,真的是阿姐。求恩人允我见见阿姐,见过她安然无恙后,在下任君差遣。”
“苏公子都不将你我的承诺放在心中,我又怎会再轻易相信你的话,苏公子总要做些事情让我满意,不是吗?”慕烟丝毫不为所动,胆敢无视她的警告,那就要承担起她的报复。
“在下不敢。”苏盛被喜悦与担忧冲昏了头脑,一边欢喜终于寻得姐姐的行迹,一边忧虑此人会对姐姐不利,急忙转身跪地。
“那就好好待在谢毓身侧,为他排忧解难,但也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明白吗?。”慕烟见他如此顺从,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辅佐谢公子,也定会让主子安心。”苏盛被苏家培养多年,察言观色、善识人心,神秘人将他安排到谢毓身边辅佐他,还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猜测这二人恐怕是盟约关系,怕他成事,又怕他太成事。
“苏公子玲珑之心,相必也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不必我多费口舌吧?烦请苏公子让我省力些。”慕烟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是,在下谨记在心。”
溟渊命人将苏盛悄无声息送回广陵王府后,便收到了来自墨城的密信。
“有意思。”慕烟看过一遍后,犹觉有趣。
“多年隐忍,蛰伏周旋于仇人身边多年,只为为父申冤,为族人复仇,又是个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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