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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第1页）

唐珍妮好笑的丢给她手帕：&ldo;一碗面也吃的那样香，擦擦罢。你现在吃饱喝足了，可以和表嫂讲为什么要哭了罢。&rdo;

&ldo;不。&rdo;芳芸摇头，&ldo;没有什么好讲的。&rdo;

唐珍妮也不追问，自顾自洗脸，抹雪花膏。芳芸洗过脸，到底忍不住不和唐珍妮讲话，凑到她身边说：&ldo;珠姐，你去吃喜酒的事报上都登了，后来是怎么一个情形?&rdo;

&ldo;丘七少丢了洋行的差事。&rdo;唐珍妮皱眉，说：&ldo;洋人说他信誉不佳，派人查这大半年的帐，还说他吞了公款。苏文清昨天在我这里哭了一天，一再叫我替她们想法子。可是洋人的规矩你也是晓得的。&rdo;

芳芸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ldo;不是说要告他么。&rdo;

&ldo;告了呀，过几天临时法院就要开庭了。你大伯请了洋人里边一个很出名的律师，&rdo;唐珍妮皱眉，说：&ldo;丘家!托人想请张大律师，张大律师正。忙着给那个康克令小姐打抚养费的官司。除掉他，旁人哪个肯趟这样的混水?&rdo;唐珍妮长长叹了一口气，说：&ldo;你大伯把曹大帅都告上了，背后肯定有陈大帅撑腰，将来还不晓得怎么样收场呢。还好这事和你们三房没有关系。&rdo;

&ldo;就是那个也要竞选大总统的陈大帅?&rdo;芳芸也不等唐珍妮回答，默默的走到窗边，呜呜的北风刮得玻璃窗轻轻颤抖。窗外一片昏黑，花园里的树都变成一团一团模糊的黑影。

一转眼学校放了寒假，芳芸跟着表哥表嫂去香港渡假。俞忆白觉得女儿回避的高明，打了个自费考察日本新式教育法的幌子，请了长假，带着妻儿去日本过年去了。

俞丘两家的官司是沪上年末最热闹的一场大戏，轰轰烈烈的官司打到旧历新年都没有打出个青红皂白来，倒是让新闻自由的各大报小报都过了一个大肥年。

新年伊始，曹大帅乘专列将巡行北方诸省竞选国民大总统，火车还没出上海地界就遇刺身亡，随行的长子也受了重伤。捎息出来，曹大帅的部曲哗变，三分之二拥立曹二少，三少收拢了曹大帅三分之一的旧部抢先迎回灵柩，双方都指对方是弑父杀兄的千古罪人，陈兵青浦。不久，全票当选的陈大总统亲至青浦替兄弟两个调停，料理曹大帅的后事，并发照会给英法租界当局，要求协查凶手。一时间包打听和印度巡捕在大街小巷乱蹿，谣言四起。

芳芸回到上海，翻阅积压了一个多月的报纸，发现她竭力避开的俞丘两家的官司早己无人关注，记者们又有了新的追逐目标。对面的大太太家安静了许多，进来出去都听不见她家的动静。黄妈一边替芳芸收拾衣箱，一边说：&ldo;这一向有位太太每天都到门提名道姓的骂。作孽哟，大太太平常厉害得来，缩在家里一声不吭，候人走了才喊她们陈妈出去买菜。&rdo;

芳芸放下报纸，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ldo;黄妈，那只箱子别动，那是我给我们太太买的。回头喊黄伯连箱子送到樱桃街去呀。&rdo;

&ldo;三老爷日本去考察，连三太太带小毛头都带走了。&rdo;黄妈把芳芸讲的那只箱子提到一边，笑道：&ldo;三太太走时打电话过来讲不晓得几时才能回来，说已经把九小姐的学费先缴了。对门的十小姐还跑来问我三太太几时回来，阿拉哪里晓得三老爷几时回来哉。&rdo;

芳芸皱着眉翻报纸，翻了半天也翻不到丘俞官事的后事，到底有些心绪不宁，她想了好一会，打电话寻到李书霖，说：&ldo;表哥，我在香港替你买了一只打火机，你几时有空来拿?&rdo;

李书霖笑道：&ldo;难为表妹心里记着我，就来，就来。&rdo;不过半个钟头就赶到祥云公寓，进了门就笑问：&ldo;什么样的打火机，值得表妹千里迢迢带给我?&rdo;

芳芸翻出一只小匣交到他手里，笑道：&ldo;虽然是我送你的，其实是旁人的心意，你知她知也罢了。&rdo;

李书霖也不打开，将那只小匣揣进衣袋，寻了个舒服的座位坐下，笑问：&ldo;香港好玩么?&rdo;

&ldo;没有上海好。&rdo;芳芸皱眉，&ldo;我在香港看西报，听讲上海耍打仗，怎么上海的报纸提都不提?&rdo;

&ldo;打仗么，&rdo;李书霖有些烦燥的摸出银烟盒，&ldo;他们再怎么打，也不敢真得罪洋人。打不到英法租界来，咱们怕什么?不过一一听讲曹二少被架空了，手里边没权。他想强娶你也办不到了。&rdo;

&ldo;他和我有什么关系。&rdo;芳芸心底松了一口气，脸上就带了几分轻松。

李书霖看看腕表，笑道：&ldo;一点半临时法院开庭，敏之兄要出庭做证的。芳芸，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旁听?&rdo;

芳芸摇头，说：&ldo;你忘了我在家门口拿雨伞敲我大伯的头?家父都避开了，裁才不要去自讨没趣。&rdo;

李书霖想到那一回芳芸对俞大老爷动手，哈哈大笑，说：&ldo;我就忘了这个，这个案子审了一两个月，到底还了敏之兄一个清白。你大伯和敏之兄已经握手言好了，芳芸，你还为那些事恼敏之兄么?&rdo;

一石击起千层浪（上）

&ldo;表哥，&rdo;芳芸嗔怪的看着李书霖，&ldo;你赶时间，就快些走罢，我就不送了。&rdo;

李书霖笑嘻嘻起身出门，又回头，&ldo;丘六小姐已经同意把谨诚送到圣约翰小学寄宿。这个算不算是个好消息?&rdo;

芳芸愣了好一会，才把丘六小姐是谨诚的什么人这重关系想明白。李书霖早已下楼。芳芸拴上大门，打扫卧室，收拾行李，准备到学校赠送师长的礼物，事情虽然都不重要，却十分繁琐，让她从中饭后一直忙碌到四点钟。

黄妈去附近的小菜市买菜，黄伯牵着莎丽去散步，雁九的房间房门大门，里头空荡荡的不见雁九的人影。芳芸趁着家里没有人，痛痛快快洗了澡，披着湿头发坐在火盆边梳头。

上海的二月湿寒依旧，窗外的枝头新绿未绽。天空是铅灰色的，屋顶是灰色的，来来去去的行人的衣裳不是灰的就是黑的，就连偶尔经过带起一阵沙土的汽车，也全是黑色的。芳芸站起来望望外边，又坐回去梳头，拿烘热的干毛巾擦拭头发。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炭块爆开时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这个时候隔壁大太太和倩芸讲话的声音即使再小，也容易叫人听见。

&ldo;妈，我们为什么要忍那个贱女人!&rdo;倩芸的声音里挟着许多愤怒，隔着两堵砖墙都能让芳芸感受到。

&ldo;忍忍罢，我已经正式要求和你父亲离婚。&rdo;

&ldo;那不是叫那个女人得意了么?妈，你不要离婚呀。&rdo;倩芸的声音带着哭腔。

&ldo;你妈我为着你们活了半辈子争了半辈子，只有这半年你父亲和兄弟们都不在，我才活的像我自己。&rdo;大太太的声音高起来，&ldo;倩芸，妈累了，妈不要为俞家活着。&rdo;

&ldo;可是……我哪，妈你也要为我想想。&rdo;倩芸哭声响亮。

乒乒乓乓砸花瓶，掼东西的响声盖过了母女俩的对话。芳芸猜对面的大门必是敞开的，这个时候拉开大门让她们发现门外有人看热闹，是最经济的阻止她们母女吵架的好办法。芳芸用力拉开大门。楼道里七八个提着买菜竹篮的娘姨大姐们聚成一群看热闹，其中就有她家的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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