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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片呢?快拿过来!”
“闷?闷也不能开窗啊公主!”
鼻尖满满的血气堵得他呼吸不畅,江俨手脚发冷,僵硬地在原地站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多年来所有的无措都是在与公主相关的事上,可没有一回像这回,一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刻钟前他还在公主的床边坐着,干坐了两个多时辰,他绞尽脑汁说了一篓子加油鼓劲的话。慢慢地,越来越难开口。
先前公主抓他的力气极大,喊疼的声音也响,听了嬷嬷的话尽量不大声叫来保存力气,还能吃下些东西。可熬了这么三个时辰,她的脸色比纸还白,声都成了气音,掐着他的手力道越来越手背和腕子上的青筋突起得吓人,右手食指的指甲劈掉了一半,那是刚才疼痛发作的时候在江俨手背上抓断的。
公主刚晕过去,江俨就被几个嬷嬷丫鬟挤到了一边,公主身边挤得满满的都是人,连他站着的位置都没有。
整个屋子都是人,乱糟糟的,江俨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只听见公主小声唤了他一声,他扑上前挤开了一个丫鬟,跪在她床边抖得不能自抑。
公主握着他的手在轻轻发颤,江俨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喉咙跟被屋里的血气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微微合着眼,只留了一条缝,江俨一时竟分不清她是醒着还是又疼晕过去了。他探指哆哆嗦嗦地在公主鼻尖一碰,气息微弱,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腕上的脉搏跳得飞快。
“不生了咱们不生了”
产嬷嬷转眼就瞧见驸马爷哭得一把眼泪,声音都哽咽了,竟还一手揽在公主腰上把人抱了起来,像是把公主抱走就能不生了了一样。嬷嬷登时急得不得了,忙要上前去拦。
“你在这能做什么!还能替你媳妇生不成?”江夫人上前来重重呼了他一巴掌,江俨没醒过神来,脚下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被拽到了门边,任凭江夫人和江家小妹怎么拉也拉不出人去,他脚下扎了根似的,挺着脖子往公主那边看。
仅剩的理智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会添乱。
可江俨看见公主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掀起眼皮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他倏地挣开江夫人和妹妹的牵制,跪在她床边抓着她的手。
承熹声音不稳,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挤不出来了,江俨几乎是看着她的嘴型分辨出来的“你别添乱,你出去。”
“我就不该回宫”江俨眼里猩红一片,捧着她痉挛的手指凑到唇边吻了吻,颤着声音慢慢道:“也不该做什么面首”
“能再见到公主,我就该知足了不该再生什么奢望”
江俨语序颠倒,几不成句,可几乎神智不清的承熹却听得很明白,他这是被吓到了,后悔两人行了敦伦之礼,后悔让她受这番罪。
承熹弯起手指在他下巴上挠了一把,留下两条血道道,费力地睁眼瞪了他一眼。原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没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股力气,让她能撑下去。她忽然就有了必须撑下去的理由这才只是力竭,他就吓成了这个样子,万一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江俨还不得把他自己逼死?
被她重重挠了两道,江俨反倒多了些生机,胡乱抹了抹眼中湿意,低声道:“想打我骂我都好,咱先把孩子生下来。”
听到独属于小孩子的“哇”得一身哭声,江俨只觉被这道声音从快要溺死的窒息中生拉硬拽了出来,终于得以大口大口喘气。
产嬷嬷脸上的焦虑丁点没少,见周围丫鬟面上都露了喜色,大声斥责:“分什么神!还有一个!”
听得此话,江俨眼前一黑。
承熹疼得已经迷糊了,浑浑噩噩中听见江俨说了什么,也没有听清,生怕他又说什么丧气话。很快地,听见第二声孩子哭啼的声音,她总算放心地晕了过去。
此处是承熹昏迷三天并做了个梦的分割线
正是日落时分,村子里处处炊烟。
小院里种着一棵枣树,院墙有些矮,一半爬出了墙外去。树底下坐着个身量挺高的男子,着一身洗得发了白的粗布衣裳,背朝着刺眼的夕阳,手中正在编一个竹筐。
别人一晚上编一个就不少了,他一双手却极巧,一晚上编三个,熄灯了以后摸黑还能编俩,以此补贴家用。
承熹扶着墙慢腾腾挪到门前,朝着院子里那个蹲在一棵树下的背影喊:“江俨,你过来!”
那个身影没回头,手上动作也没停,像是没听到似的。
旁边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农妇,忙迎了上来把承熹扶好,脸上的笑容里有一种老实人惯有的淳朴:“哎,妹子你赶紧回屋去,这外头晒!”
她手上力气大,承熹身子发软,半推半挟带地被这人带进了屋子。这妇人瞅了瞅承熹,小心措辞:“妹子咋的又认错人啦?那人不是什么江俨,那是俺家大柱呀!”
承熹眸光一凉,紧紧绷着嘴角,慢腾腾吐出一口浊气。临进门前又朝那坐在树下的背影瞅,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眨眼功夫又扭回了头。
承熹也分不清他视线到底落在谁身上,心里的委屈一个劲地往出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半月前一个清晨她醒来,睁眼后发现自己全身都疼,腿上用纱布绑着两块夹板,抹了些黑乎乎的草药。
面前出现的就是这妇人,听她说自己从山上掉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被她家大柱捡回了家。
承熹虽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还是半信半疑地道了句谢。没等她问清楚这是哪儿,就有个身量颀长的男子推门进来了,她脱口叫了一声:“江俨?”
江俨愣了一下,脸上浮上两分迷惑,头一句话就是:“你都醒了,咋还没走?”
“大柱你咋说话呢?”那农妇瞪了他一眼,笑着跟承熹说:“俺大柱脑子不好使,以前上山砍柴的时候摔坏了脑子。”
承熹脸上的笑一僵。她用了三天时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俨好像不认识她了,改了个名叫什么大柱。
“妹子你肯定是认错人啦!俺和俺大柱都成亲五年啦!”
刚听完这话的时候,承熹都以为自己小话本看多了,做了这么个荒诞无稽的梦。这明明就是江俨,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还能认错?连他走路先迈左脚,手上哪儿茧薄哪儿茧厚她都清楚。她和江俨都成了亲生了娃,怎么突然冒出个娶了媳妇的大柱来?
可她在这儿一连住了半个月,这梦都没醒。
她花了半个月功夫才确定面前这农妇也不是什么会法术的老妖婆,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妇。
承熹没听过这村名,也没听过这县的名,至于这是哪个城辖下,哪个官管着,便是妇人听不明白了。她走过最远的路也不过是去县里,见过的身份最高的就是里正。
承熹想过了各种法子,卖掉了首饰请来县里的大夫给江俨看脑子,几服药喝了,江俨却还是不认识她。大概是被她弄烦了,刚开始耐着性子的客套变成了冷淡。他跟那妇人说五句话,也不跟她说一句,再加上江俨本来话就少,每天承熹费尽了口舌也不过得他应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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