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胧胧的红螺塔远望而去幽暗迷茫卢云忍不住又驻足下来怔怔思量。
不知不觉间想到银川离别时的泪水卢云又叹了口气眼看自己还拿着灭里送来的远筒便又怔怔举起默默远眺。
天边飘雪雪云厚实两边相距又远什么都是若隐若现灰蒙蒙、雾茫茫瞧不怎么真切。卢云心里闷闷的正要放下远筒忽然风势加大雪飞雾散只见宝塔顶端坐了一名女子凌窗斜倚手持远筒若有所思不正是银川公主是谁?
“殿下!”卢云大惊失色纵声大喊那女子身子剧震手中远筒一松便从窗边直落而下。卢云张大了嘴一颗心好似停了下来霎时之间双脚贯力身子飞离大树便望树立里纵去。
卢云又冲动了先前死也不肯动上一步现今一见公主的面什么汗国百万军、什么疯汉吃飞醋全抛到九宵云外。当此一刻公主又成了当年那楚楚可怜的姑娘自己则是那刚毅果敢的“卢参谋”就等着再把她救离苦海。
卢云飞奔入树林直朝红螺塔而去正激动间忽听“砰”地一声背心吃痛竟然挨了一记他急急转身正要守御猛然又是“砰”地一响背后同一部位再次受击。
卢云痛得眼冒金星双掌对开赶忙布下一个正圆正是“正十七”。这听“嗡”、“嗡”几声数条黑索袭来却被他的正圆挡了开来。眼看机不可失正要朝宝塔奔去脚下一痛已被黑索缠绕卢云急忙向前一扑趴倒在地甩开了绊马索却于此时地下窜出三条黑索状如毒蛇吐信便朝自己蜿蜒而来。
卢云心下骇然连忙飞身起跳这下可惨了但听砰碰连声密如暴雨卢云痛入骨髓背心、小腿、腰腋无一不中便又摔回了地下。
直至此时卢云才知灭里在怕些什么原来这“六道”是守不住的。两人一线、三人一面到了六人联手时那就是“上下”、“左右”、“前后”六道同时来袭倘使陷于阵中的是伍定远、秦仲海以他俩身手之快、招式之凶怕也走脱不出。
啪啪数声敌方攻势如狂风暴雨、卢云接连挨打饶他内力深厚这几十鞭收下却也渐渐支撑不住。心道:“不行这样下去真会死在这儿卢云你快想个法子啊”
天下万物都该有其弱点“六道”纵然真是“天之道”、“佛之道”也一定有迹可循。眼见一道黑索扑面而来卢云喝喝喘息猛地探出手去牢牢抓到了手里大怒道:“出来!”
“啊”地一声苦喊树林里枝摇叶动一人脚步跌跌撞撞已被卢云硬扯了出来。
那人翻着白眼面容僵硬宛然便是个瞎子卢云无暇思索只管死命拖拉但听啪啪连声卢云全身上下无处不挨打可他就是抵死不放这条黑索心里一个念头他纵然破不了阵法至少也得抓到一个人霎时奋起生平气力这水瀑里十年勤修苦练的内力出却要那瞎子如何承受得住?脚步蹒跚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将他擒下突然间树海摇荡入眼所及林间黑衫黑影满场黑衣人居然都被迫现身了。
阵法开始转动卢云心下一醒当此一刻他总算看出了端倪知道该如何破解这个“六道大阵”了。
这六道阵仿佛便是天下国家之所以能互为奥援万众一心其实所仗便是各人的方位阵中人都得各司其职各尽本分上下左右任一人的防卫都不能动一旦动了便是牵一动全身人人都得随之而动。
越是精密的东西越禁不起拆解。卢云明白了正因这“六道”精微巧妙存乎一心要使这庞然大物倒塌便得使其自乱阵脚唯有使阵中人各存异心各作打算这“六道大阵”便要轰然坍塌再也凝合不起。
一尺、两尺、三尺那瞎子离自己越近了一众同伴拼命来救狂抽狠打阵法反而越见越乱卢云吐纳丹田搬运内力正要一鼓作气抓住那人突然间满场黑衣人奔回了原位不再朝自己出招卢云微感诧异暗道:“他们他们要认输了?”
轰地一声眼前那瞎子突然把手一抽卢云不由“啊”地一声竟被对方硬生生拖了回去。
卢云大惊失色不知对方哪来这等巨大气力?放眼望去却见林里的黑衣人再次坐定诸人黑索相连结成一个又一个大蜂巢已将数百人的力道灌注于那瞎子一人身上。卢云啊了一声暗道:“对了这就是天诀”
团结天下的心念便是“天诀”树林里的黑衣人众不再彷徨不再叫嚷他们各守本分团结出一股丰沛雄伟的神力便如一只神佛大手将小小的卢云捏于掌中。
六道阵再次动此时此刻“六”即天数“六”即天道当年秦始皇登基之日便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与六尺、以六迟为步乘六马故说“六”就是王者之道引领天下的不2**。在这股大力之前伍定远的真龙体、卢云的正十七俱都渺小无用毕竟区区一个生灵要如何与整个天下相抗?
卢云害怕惶恐好似来到了咸阳城、见到了始皇帝突然之间两道黑索缠来锁住了他的喉咙已使他舌头外吐转眼之间卢云已是吸不进气、说不出话胸腔仿佛要炸裂开来脚下更是渐渐软已要跪倒下来。
眼前情势仿佛是重回白水大瀑一般水瀑滔滔灭我顶兮、绝我魂兮想要向苍生哭喊呼救却见不到一个人。卢云眼前一黑正要俯身跪倒蓦地想到了生平志向霎时伸出手来搭住了黑索胸腔一个鼓气嘶声怒吼。
“我不服!”卢云仰天哭叫那嗓音好似忠臣哭嚎声闻数里别说伍定远、灭里、银川公主说不定连正统皇帝都听到了哭声。但见他须俱张左右两手各抓了一条黑索猛力所过之处整片树林如海涛摇晃“六道大阵”受力剧荡已近崩坍。
千锤百炼出深山卢云开始反击了神智不清间他仿佛回到了白水大瀑手上内力一波接一波、如排山倒海就是要死守住瀑布上的这座小小孤岛留得清白在人间。
仿佛真是与天下国家相抗卢云一直哭、一直叫他就是不服他就是不要屈从于六道之力那挣扎之里好生凄厉一点一滴看似微弱渺小却又如此激愤顽强!
卢云武功所强在于两者一是“正十七”可卸一切临身外力再一个就是水瀑里练就的内力他曾以此抗击过白天水大瀑从神佛手里捡回了一命现今身临死境尽抛所有卢云以平生之修为迎击杨肃观亲手布置的六道大阵。
卢云手上气力加大六道阵式已被迫缩小只是黑衣人众却不畏惧哪怕阵里来了个妖魔他们仍是咬紧牙关不怕死、不畏难须臾之间索上传来的力道竟是更大了十倍不止。
卢云错了“六道阵”不会倒也不能倒此阵相互统御、彼此共济一旦想凭外里推倒它以一己信念横加其上便犯了他的大忌。外力屈辱只会使它更加坚毅团结绝不退让。
两边气力越惊人在场黑衣人万众一心共抗外侮毕生荣辱都放到了阵上卢云也是疯狂嚎叫生死许之猛听“嘎”地一声那黑索已然断裂了。
这黑索不知什么质料锁就坚韧牢固始终不破如今却让两边扯裂了又听“嘣”地一声清脆响亮黑索断成两截卢云也是啊呀一声大叫身子扑天而起从树林里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卢云由高处堕落这回摔了个四脚朝天大批黑索正要包抄而来却见卢云衣襟敞开露出怀里一块金牌上书:“镇国铁卫之令”咻地一声六道黑索同刻回缩回了入树林。卢云也倒在地下力尽难动。
卢云内力枯竭倒地喘歇只听不知名处传来了古琴声却也没人再来压迫自己他想爬起身来手脚却没了气力撑了几撑跌回地下慢慢眼皮渐重睡意渐浓眼看便要昏睡过去忽听一名女子道:“夫人留步我自己出去可以了。”
这女人咬字带了扬昆腔却是南方口音卢云听在耳里自是双眼大睁暗道:“是是倩兮?”此刻虽已近昏晕但心上人就在身边怎能躺着不动?霎时双腿灌力奋然站起正要过去察看突然间脚下一滑好似踩到了什么陡坡便一路滚了下去。
此时百哀齐至不单筋疲力尽脑袋偏又插到了雪堆里正悲鸣间树林里又传来叹息声听得一人道:“其实你也别自责了当年我把阿秀托付给你现下又怎会怪你什么我看他要不多久便会乖乖回家了唉倒是害得你两夫妻争执我真是过意不去”这嗓音带了一抹妩媚字正腔圆说不出的好听卢云听着说话一时心下震动暗道:“这这是七夫人?”
呵秀的生母此刻便在林中说话?心念于此卢云满腔热血不知多少话想问她几番想撑起身子偏又爬不起来待想张嘴呐喊满嘴都是雪块生母声音也不出又听七夫人叹了口气:“杨大人现下就在塔里你真不去见他?”
顾倩兮的嗓音平平淡淡道:“他真想见我自会过来找我。不是吗?”七夫人道:“你俩是夫妻啊你都不问问他在塔里做什么?”顾倩兮道:“他在和一位公主说话对吗?”
闻得此言卢云双眼圆睁方知银川真在左近眼看天下美女都到齐了霎时奋起生平余勇一个运劲吐纳昂然起身果见树林里站了两个女人一个身穿道袍未施脂粉另一个容貌清丽神情隐带憔悴不是顾倩兮却又是谁?
一直以来卢云都没打算现身此刻却是拔腿直奔只想用力抱住她突然间脚下再次踏空便又咚隆隆地滚下了土坡随即扑通一声摔到了一处池塘里。
水花四溅轰然巨响顾倩兮微微一惊:“这这是什么声响?”脚步微动正要靠近察看七夫人却拉住了她低声道:“别过去方才林子里嚷得响说是有刺客。”
脚步声一顿顾倩兮没作声了可怜卢云泡在水塘里神智渐**子怕都快结冰了又听七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别嫌我多嘴其实有些事情你不能全怪杨大人他也是身不由己的就好比那位公主吧她执意要见杨大人说是要讲个故事给他听却要他怎么推托”
顾倩兮淡然道:“还有这等事?她想说什么故事?”七夫人道:“说叫小泥鳅。”
“小泥鳅”卢云疲惫之至话到口边身上再无一分气力便慢慢闭上了眼好似化为一具冻泥鳅顺流而下却不知要飘向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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