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得福一张脸涨得肿了虽给黑炭染过兀自显出红来。眼看娟儿兀自不解琼芳携了她的手一同站起笑道:“里头全是大男人别和他们混咱俩去街上遛哒。”
两大娘娘远走陈得福自松了口气心道:“好险差点给活活打死。”他拿起蒲扇懒洋样地煽了几煽满心邪念中又往街上瞧去看看有无便宜可捡。
面前又行来一只绣花鞋只是这鞋面广宽肥鼓鼓地甚是臃肿陈得福嘴角淫笑心道:“脚肥人必肥**不离十此女必是胖子。”想着想斜目往上一看果然太医院门前行过一名壮硕女子后头几名丫媛家丁相随想来八成是官宦人家的妻妾。
陈得福哈哈一笑心道:“中!瞧我这眼光真可练智剑了。”那女子走过之后却又走来一双素净草鞋。此时乃是大寒冬日身穿草鞋之人若非僧侣必属穷困之徒。果不其然只见一人面黄肌瘦状似穷苦书生一路蹑手蹑脚泄泄沓沓自朝街角去了。
不到一柱香时分来来往往行过了数十人或穿军靴或着布履只是多半质料华丽想来京城富庶富贵人远多于困穷者。陈得福煽了煽火又见了双黑头靴料来是官场人物斜目去看果然是太医院的衙役想来是当差的过来轮值换班。
陈得福打了个哈欠无聊的傍晚汤水终于滚沸了。他伸了个懒腰便要爬起身来。
正在此时又来了一双鞋穿在一双大脚里只离自己七尺远近。
盎贵人鞋面油亮辉光照人一望便知身分困顿人鞋头打钉皮面破烂也是一眼便知囊中羞涩。只是说也奇怪这双鞋却让人猜不透来历。那双鞋灰黄黄地前窄后宽有些像是军靴但质料却又不是牛羊皮革色泽形状更不似布鞋草履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今日一路看来虽见了百双鞋却没见过这等形款陈得福微有诧异自然多看了两眼。
忽然之间鞋跟处露出斑驳黄泽忍不住让他瞪大了眼。
这是一双铁鞋钢铁所制的大靴。陈得福歪着大嘴慌慌张张爬起身来他露出上下排黄齿抬头仰望铁鞋的主人。
虽然只看到了背影但第一个感觉是那个人很高至少比自己高两个头。
陈得福九岁上华山时曾经量过身长那时他只有四尺多一些之后一年一量直到十八岁为止。六年来他虽不曾再测过身长但日夜从玄关门口进进出出难免对着门口铜镜顾影自怜一番。那铜镜约莫一丈二镜上有一处碎裂痕迹据说是给天隐道人打的不偏不倚不多不少离地恰有七尺刚巧比陈得福高一些了所以陈得福明确知道自己的身长六尺九的轻盈体态常人六尺以下算是矮八尺以上称得高陈得福不高不矮他是个一般人。
可是那遍体黑衣的背影实在太高了陈得福必须昂吊眼直到颈锥酸痛他才能看到那人的全貌他测出面前那人至少比自己高了两个头他该有九尺以上的身长。
九尺……朝廷武将挥舞沉重铁金刀无不蛮力过人这些猛将大多号称八尺身长。而长得比八尺还高的他是第一次见到。
傍晚时分晚霞映照那人双肩宽阔如山臂膀粗壮如柱威武的身影好似天神下凡陈得福满心好奇他想瞧瞧那个人的长相是否也是这般威严。
好似听到自己内心的期盼黑衣人缓缓转过头来朝自己斜观了一眼。而陈得福也因为这一眼而慌张退后险些尖叫出声。
没有脸。黑衣人夜行打扮脸面五官全藏在黑面罩之后。通体黑衣头带黑罩除了一双精光璀璨的眸子什么都瞧不到。
浓黑、黝黑连那威风凛凛的浓眉也全是黑的。黑衣人便如挑错时辰作祟的恶鬼本该是午夜出没的恶灵却选在这个携来往攘的傍晚时分透气露脸那如同服丧的打扮更惊煞了即将过年的欢趣。
陈得福实在太过惊诧了他必须搓眼揉睛他要确信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还是真个活见鬼。
没有看错也没有眼花因为大街的老百姓开始议论纷纷大家都瞧见他了。
那黑衣人朝太医院行去然后在门口停下脚步陈得福龇牙咧嘴不知此人有何意图?他是来问诊的么?可他为何要遮住脸面?他是来送药的么?那为何要穿成这恶鬼模样?
在满街行人的惊诧目光中黑衣人仰望天际缓缓举起了蒲扇大的右掌。夕阳西照陈得福凝目望去那人掌中握的却是只茶杯。看他模样竟似在邀老天饮酒一般。
到底要干什么?陈得福满心迷惑还在猜测那黑衣人的用意猛听一声脆响瓷屑坠得满地那茶杯已然爆裂碎散竟给黑衣人硬生生地握碎了。铛琅声响中一道黑影冲天而起黑衣人形如大鹏展翅右脚上踢高举过顶直向太医院的匾额破去。
砰隆大响三道黑影飞坠下地正中那个是人影身旁两侧各坠下一道断裂木板左是个“太”字右是个“院”字中间的那个“医”字早成粉碎木屑再也拼凑不全。
这简直不是人………太医院梁深门高那匾额离地至少两丈五可这黑衣人人没有一寸的助跑只是凭着原地力起跳便如冲天炮般飞向门楣前踢过顶轻易便踹破了匾额。如此惊人的身手吓得陈得福龇牙咧嘴全身乱颤。
黑衣人解下腰间佩剑缓缓挂上后背开始向前行进。陈得福啊啊嘶嘎他因惊而怕因怕而醒很快便明了到自己处境不善。急忙缩到火炉后头的他立时与五六名点苍弟子相拥抖。众人眼睁睁瞧着黑衣人跨入太医院竟无一人敢声示警。
吱呀!面前的铁壶已然沸腾了那热烫的茶壶好似声大笑正自嘲弄陈得福等人的胆怯懦弱它喷出火气如战地号角般向天怒嚎。
水在沸、火在烧真正的“魁星战五关”………
即将开打!
事的时候太医院里有多少人呢?据事后高天威点名估算连后来赶到的琼芳、娟儿两人一起点入门内共有六十四人。除了衙役、太医、朝官剩余的全是武林人物。这些好手分属不同门派合点苍、九华、玉清、山东神刀门、河北祝铁枪与紫云轩等六个中国门派!连漠北的五大帮会算入在场一共有十一个门户。
太医院是朝廷衙门分为三进建筑第一进自然是朱红大门门内是处青石地板广场当时有五十八人围炉饮酒!辈份九桌主桌坐的是海川子、玉川子、赤川子、宋通明、呼林特罕、无也明玉等人!举凡出场将士与门派脑大多在这主桌吃食。其余八桌各在院内角落客人虽多但场地宽阔却也不显得拥挤。
第二进是衙门也是太医院平日洽公问诊的所在。此地与第一进大门相隔二十丈映粱条长廊相连。当时哲尔丹正在堂内与一名熟谙蒙语的御医闲谈!另有两名衙役孔目在场相陪。
第三进则是收藏名贵药材的内堂称为惠民药局那时琼芳与娟儿先行离开堂里仅余几人两个是夫妇一个是太医一个是孩童四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堂里还有一个苏颖这一进便如铜墙铁壁。
陈得福是第一个见到背影的人。而第一个撞上那黑衣人的却是这个倒楣家伙。
匾额坠下来的时候赤川子从主桌起身来到了大门他正要找地方撒尿。
点苍七雄掌门是大师兄海川子今日上场的玉川子则是三师兄。这位起身撒尿的赤川子刚巧夹在中间恰恰行二。只是熟悉西南事的都知晓说起武功赤川子其实还在掌门之上乃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只是武功再高凡人年纪大了身子还是有些毛病这位点苍高手近年来为频尿所苦平日出门在外甚少饮水但宴会时又是羊肉鲜汤、又是御赐美酒却是难以忌口加上同桌英雄满嘴奉承马屁随着一杯水酒送上自让他腹中水汁饱饱。也是喝得多了赤川子只得借故离桌找处无人墙角舒坦一番。
也是这样匾额坠下来时几乎砸中了赤川子也让他看到了一堵墙。
说也奇怪明明没有醉意门口却冒出了一堵高墙。赤川子满脸纳闷凝视着眼前不到三寸的壮实黑墙。那墙给黑布覆盖望来结实宽阔几乎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赤川子望着地下裂成两块的匾额在刹那间醒觉过来眼前不是一堵墙而是强一个真正的强人。
赤川子年过花甲江湖阅历足有四十年心中惊归惊却也在一瞬间宁定下来。他往后飘开三尺打量着不是高墙的高强。那是条门神也似的巨汉。
肩宽体高头戴黑罩此人背后还带了柄利刃。除了一双神光湛然的眸子这人什么都不愿露出来。毫无疑问黑衣人必然满怀敌意。
大敌当前赤川子不至于笨到向他问好他挺举宝剑露出了防御身法。跟着以江湖前辈的身分喝问:“你!是干什么的!”
黑衣人踢破匾额必有什么用意赤川子当然希望弄明白。只是这人没有回话也没有动手魁梧过人的黑衣一言不!低头瞄望矮他一个头的点苍耆宿目光极为平淡。
“你!难道不知!”赤川子嘴角冷笑不休伸手朝那人胸膛拍去“已惹出大祸了么!”
此话一点不假因为场内五十八名好手已经半数起身一百另一十六只眼珠子都朝大门瞪视而来人人眼神惊奇但那目光仅仅带着讶异、带着错愕可没有一只眼珠带着畏惧连一分一毫都没有。
黑衣人依旧伫立大门精光闪烁的目光看不出喜怒他淡淡回望场内的一百一十六只眼。他的眼神也无分毫畏惧就像面前是一座坦荡无人的广常
“你!误闯鬼门!必须……”赤川子伸指向地狠力怒点“跪、下、谢、罪!”
跪下谢罪一字一顿声嘶力竭。这样的劝说并不算过分对方踢破太医院匾额存意挑衅跪下求饶便算了结已是便宜生意了。总比当场提剑杀了他抑或让数十人围殴致死来得强。
黑衣人居然没有回话也没有下跪他只是面向赤川子迈步向前。赤川子武功绝非泛泛尤其拔剑之快还在掌门之上他见黑衣人迈步走来瞬时左手拇指向上轻推顶开了剑柄放声狂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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