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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夏使那里，完颜康得知，蒙古军一路收获的不止是财物、牛羊、土地、奴隶，还掠夺了许多工匠。夏使面上有些愁苦地道：&ldo;蒙古人所过之地，愿降者皆编入行伍，一样分取所获，效力者颇多。亏得西域人少些，否则真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了。他们还得到了猛火油……&rdo;石油？完颜康倒不是很惊讶，《梦溪笔谈》里就提到过它，用的便是&ldo;石油&rdo;二字。让完颜康惊讶的是，蒙古军飞快地掌握了它，这使得他们在冬天的时候取暖的问题得到了缓解。夏使见完颜康面显惊讶之色，自己也叹道：&ldo;不知道长生天为什么会庇佑魔鬼。&rdo;完颜康收敛心神，心道，人家也信长生天，在他们眼里，咱们还都不是好人呢。绝口不提自己与蒙古议和，使得蒙古能腾出更多的兵力来，逼得西夏狼狈万分，他相信，换了李德任处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会选择议和。再者，木已成舟，面上质问一二，显得自己不是傻子就行了。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到应对眼前的局面上来。夏使又继续讲了蒙古军的一些行为方式：&ldo;他们更快了，又收留了好些契丹余孽。说来惭愧，我大夏子民，也有一些不得志之辈以为有了机会，投了他们。便是贵国，也是一样的。&rdo;完颜康道：&ldo;混乱之时，信奉乱世出英雄的可不在少数。&rdo;夏使冷声道：&ldo;不过是投机取巧这辈罢了。&rdo;铁木真有一养子，名察罕，却是西夏嵬名氏的血脉。这令夏使感觉十分微妙。完颜康道：&ldo;李兄还有什么话要你捎来？&rdo;夏使凑得越发近了，轻声道：&ldo;陛下命臣对元帅说，已将大夏放到火上烤了，可有办法救我等下火架？还是我等自救？&rdo;这便隐含地着威胁之意了。西夏国家并不大，在这个时候，反而有更多的选择。完颜康道：&ldo;李兄多虑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rdo;夏使身负重责，并不因一句话而掉以轻心：&ldo;不知元帅有何可以教我等？&rdo;突然之间，夏使打了个寒颤‐‐不互相攻伐，若是由他统领了西夏，那么蒙古是不是就没有了攻夏的理由？他是这样想的吗？此人心机委实深沉又歹毒。完颜康问道：&ldo;他打你们干嘛？&rdo;夏使惊愕万分：&ldo;什么？&rdo;完颜康道：&ldo;贵使仔细看过舆图吗？&rdo;完颜康起身，引夏使到了墙边。这是一处五间的房舍，从当中正堂往西走，最西面的墙上挂着一张舆图，室内光线的关系，夏使打量的时候只以为这是一张没有上色的画。走近了一看，舆图上红蓝色还是颇为明显的。完颜康手执一支竹杖，指指点点：&ldo;吐蕃与夏、金、宋都有接壤，唔，离我也很近。现在贵使是蒙古人，觉得打哪一个方便呢？&rdo;夏使苦笑着摇头道：&ldo;我说不出来。他们离敝国这般近，我心已乱。&rdo;完颜康道：&ldo;其实，他们打谁都没关系，要看我们想做什么。&rdo;夏使目光凝重了起来，迟疑地问道：&ldo;您的意思是？&rdo;竹杖坚定地指着河南地：&ldo;汴京！&rdo;夏使有些诧异，西夏国内的智囊团对勇义军的动向是有分析的，以完颜康一贯的表现来看，此人无耻，地盘一直在扩大，却总好做些表面文章，比如从来都不肯直接讲要做叛臣，由着金主骂，还要苦口婆心地&ldo;劝谏&rdo;。占领河北等地，也是因为&ldo;民意&rdo;推辞不得。现在居然要主动谋划汴京了？夏使才不相信他这是担心金廷呢。预测汴京要被攻击，再去救？别的时候可以，现在可不行。夏使想得明白，嘴上却装傻，故意作惊讶道：&ldo;您要救援汴京吗？&rdo;完颜康唇角一翘：&ldo;救？救百姓于水火，好不好？&rdo;夏使心道：若我大夏可扩大疆土，自然是极好的。问道：&ldo;如何救？&rdo;完颜康但笑不语，夏使干咳两声，果断地道：&ldo;臣即刻回禀我主。&rdo;完颜康含笑点头，夏使犹豫了一下，道：&ldo;臣自己有一个困惑，不知您可否为我解？&rdo;完颜康歪了一下头，示意他说。夏使道：&ldo;您便以元帅的名义做这些事吗？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rdo;完颜康微一抬手，作了个&ldo;请&rdo;的姿势，夏使不再多言，只想：他比当年出使兴庆府时，可是深沉了不少。谈交易夏使告辞之后，完颜康召集了帅府诸人，讨论吐蕃被蒙控制的消息可能会引起的变化。这种变化，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各方的心理反应已经显示出初步的后果来了。只有完颜康暂时是安全的，其他各处都危险了。事实却不能让大家轻松。&ldo;唇亡齿寒。&rdo;张柔与史天倪都提出了这个问题，现在看来是安全了，等蒙古并吞了其余诸国之后，勇义军就是当年坐视始皇灭诸国的齐国，最后自己也成了盘中餐。斫答低声道：&ldo;不与蒙古讲和，就是为诸国抵抗蒙古，别人还不领情呢！&rdo;他说的是汴京。汴京有识之士明白勇义军存在的作用，但是金主不愿意听。完颜康问道：&ldo;现在呢？&rdo;室内一片静默，尔后，张柔道：&ldo;西夏必须做出选择了。&rdo;说完，看了完颜康一眼，心道，您这步棋下得可真是……也需要小心西夏一怒之下投了蒙古。安抚西夏，必须有实质性的举动，不可以只是说些好听的话。一个不错的方案就是和亲，完颜康没妹妹也没闺女，也没兄弟，就只有他自己……张柔吸取教训，不再直白地讲出来。完颜康道：&ldo;要相信李德任啊。&rdo;史天倪道：&ldo;与蒙古议和，迫令蒙古逼迫西夏也没什么不好。你们看我干嘛？黄河百害，唯利一套，放到西夏手里，你们放心吗？迟早是要有一战的。况且不与蒙古议和，必是他们的眼中钉，万一打起来，汴京必会偷袭后路的。&rdo;他点出了汴京，诸将都往完颜康脸上看去，完颜康道：&ldo;这是应有之义。总不能放着汴京不去管，不过，时间要选好。&rdo;时间？众将思索了起来，不久便有人恍然。必须是蒙古人抽不出手来的时候，至少是抽不出大规模的兵力，而勇义军能防得住的时候。这样才不耽误南下取得汴京。如此一来，就真成金国叛逆了？斫答古怪地看了完颜康一眼，完颜康低笑道：&ldo;难道现在在世人眼里，我不是叛逆吗？戏做够了，可以了。&rdo;张柔起身抱拳道：&ldo;元帅既然有意南下，属下有一言，还请元帅垂听。&rdo;完颜康微倾身子，示意他讲。张柔道：&ldo;名不正则言不顺，请您正名。&rdo;元帅都已经当了，现在不登基也要称王了吧？不好下河南也用勇义军的名义吧？有他领头，其他人跟进，还有人特别痛恨自己嘴慢。完颜康口角含笑，这回并没有拒绝，而是说：&ldo;此事需要从长计议。&rdo;史天倪道：&ldo;救民于水火，岂能拖延？&rdo;斫答更是直接：&ldo;在上京路的时候，大家伙就盼着有这一天了。事到如今，再推辞就太扭捏啦。难道要我等备好了皇袍，您再答应吗？&rdo;这话说得太大胆，即使在这样的场合，少不得有老成者喝斥一声。府内文学之士斥完了斫答&ldo;大胆&rdo;，也是苦劝：&ldo;君子坦荡荡，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rdo;完颜康心道，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场景，阿衡居然不在。定一定神，道：&ldo;须告知上京路。&rdo;斫答道：&ldo;这是自然，这样的事情，岂能少得了他们？&rdo;于是，夏使返回兴庆府的时候，便带上了完颜康的口信。完颜康欲自立为王，这恰好合了西夏的盘算，夏使兴冲冲返回兴庆府，心里未尝不惋惜‐‐可惜了联姻之事不曾来得及周旋。与此同时，在上京路的徒单衡也接到了消息。看罢密函，徒单衡拍桌大笑：&ldo;好好好！&rdo;笑完又流出了眼泪，他生长的大金国是真的完了，他还在中间狠狠地推了一把。徒单衡的行动力很快，马上就联络了诸士绅将领，联名写了劝进书。不多时，北地便开始流传出了关于完颜康的种种神异。张柔等与文学之士完完善了徒单衡那个二龙盘于腹上的神话，又试图给完颜康找到王氏的世系。王氏，以琅琊王与太原王为最优，往上数，乃是王子乔，是姬氏的子孙，周灵王的太子晋。完颜康现在正式的名字叫做王讷，又是自陕西发迹，认这个祖宗真是正正好。完颜康盘膝坐在榻上，表情十分微妙，大家都是好心，却忘了一件事情‐‐&ldo;我爹呢？&rdo;是哦！众人恍然大悟，这家谱编得再好也没用。譬如刘邦，是他妈和黑龙生的，但是他还是有爹的，爹叫刘太公，这才能上溯到唐尧，认了尧做祖宗。完颜康这里，你倒是找一个姓王的爹出来呀？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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