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续道:“谡以为,可采取‘虚实结合,梯次应对’之策。首先,回复陈族长,表达吴公国对其处境的理解与同情,重申对抗暴司马、匡扶社稷之大义。可承诺:一、通过我方控制的商路,秘密向陈家输送一笔应急资金(以货款或借贷名义),助其稳定内部,打点关节;二、若情势真的危急到必须转移,我‘涧’组织可启动应急预案,协助其少数核心成员及直系眷属,经由预先设定的秘密通道南撤至荆北,我方提供暂时庇护。但需明确:我方无法提供公开的军事庇护或政治承认,一切行动需绝对隐秘,且陈家需自行承担主要风险并做好保密。”
“其次,”马谡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针对边境魏军异动,不可不防。可令苏飞将军加强邓县、樊城前沿哨所与壁垒的警戒,多派游骑巡视,但严令不得首先挑衅。令石敢的轻骑扩大侦察范围,摸清魏军演练的具体规模、频率和意图。同时,飞报宛城赵牧州与襄阳黄老将军,通报情况,请他们协调整体防御。魏军此举,可能是例行演练,也可能是配合洛阳对中原的收紧动作,向我施压,试探我荆北防务虚实。”
陈砥听罢,缓缓点头:“幼常之策,稳妥可行。对陈家,既给予希望和实质帮助,又划清界限,控制风险。对边境,以静制动,加强戒备但不率先升级。就按此办理。回复陈家的密信,你来拟稿,用‘林泉’的渠道发回。边境军务,我即刻手令苏飞、石敢。”
马谡领命,又道:“将军,夷陵周夫人日前来信,提及文教兴贤与格物院诸事进展顺利,首批款项已到位,学馆筹建启动,新式水车试用反响颇佳。夫人心细如发,在信末还提醒将军,近日天气多变,边境恐不宁静,嘱将军务必珍重,以稳为主。”
陈砥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接过马谡递来的家书副本。周蕙的字迹清秀工整,内容详实,既有夷陵政务的干练汇报,也有对儿子成长的欣喜描述(“垣儿已能翻身,见人便笑”),最后那句“望君珍重,早奏凯旋”,笔触轻轻,却蕴含着深沉的情感与支持。
他将家书仔细折好,放入怀中贴身处。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带着夷陵初夏微暖的风,暂时驱散了军务的烦扰与边境的阴霾。
“幼常,你说得对,以稳为主。”陈砥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们在这里,每一步都关乎大局。司马氏想逼我们犯错,我们偏要稳如磐石。中原的渗透要继续,但更要隐秘精巧;边境的防御要坚固,但不必过度反应。夷陵在后方步步夯实,我们在前线寸土不让。时间,终究是站在励精图治者一边。”
他走到堂前,望向北方黑暗的夜空。那里是魏国的疆域,是暗流汹涌的中原,是司马懿父子掌控的洛阳。他知道,平静不会永远持续,但他和无数像他一样的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即将到来的风雨,筑起堤坝,积蓄力量。
而在遥远的夷陵,周蕙刚刚送走前来汇报“格物院”初期成果的顾先生。她独立于廊下,听着渐淅沥沥开始飘落的夏雨,敲打在庭院的芭蕉叶上。她手中也握着一封刚写好的给陈砥的信,内容与往常一样,扎实而温暖。只是今夜,雨声扰人,她心头莫名地跳快了几拍,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萦绕。她抬头望了望北方漆黑的天际,默默祈愿:“愿这场雨,只洗净尘埃,莫生波澜。”
安定郡,西北山区。
郭淮的军令已下。三千从潼关、长安等地抽调的精锐步骑,在两名果敢校尉的率领下,分成数路,悄然进入山区。他们的目标明确:以拉网搜剿之势,扫荡之前“韩当”匪伙活动的区域,清剿残匪,搜捕任何可疑人员,尤其是可能潜伏的蜀军。郭淮给他们的指示是:“行动要迅猛,出手要果断,遇抵抗格杀勿论,务求彻底肃清,以振官军威名,震慑外虏。”
与此同时,姜维派出的第二支“斩锋营”小队(由另一名队长率领),携带着韩大提供的关于李歆小队最后去向的有限线索(“向东北,可能往并州或河内”),也正从陇右秘密出发,准备穿越魏军防线间隙,进入安定郡更深的腹地。他们不知道,一张大网正在他们前方缓缓张开。
上邽,姜维几乎在郭淮大军行动的同时,就接到了前沿斥候和“斩锋营”留在安定郡外围观察哨的急报。魏军大规模进山清剿!
“将军,韩大等人所述藏匿文书的备用地点,就在清剿范围内!我们派出的第二小队,路线也可能与魏军扫荡区域重叠!”副将急报。
姜维面色冷峻,盯着地图。郭淮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这已不是普通的剿匪,而是有明确军事目的的肃清行动,旨在根除蜀军在关中的任何潜在支点,并展示肌肉。
“第二小队出发多久了?能否紧急召回?”姜维问。
“已出发一日夜,按计划已进入安定郡,联系不上。”
姜维沉默。片刻后,他决然道:“传令‘斩锋营’第一队(张封部)待命士卒,及本部轻骑五百,由我亲自率领,即刻出发,向边境移动,但不越境。命陇西、南安接壤安定郡的驻军,提高戒备,做出策应姿态。同时,以最快速度向第二小队可能途经的预设联络点发出预警信号,令其见机行事,务必避开魏军主力,以隐蔽自保为第一要务,必要时放弃任务撤回!”
“将军,您亲自去边境?这太危险了!若魏军借机挑衅……”副将劝阻。
“我不越境,就在我方一侧。我要让郭淮知道,我在看着。”姜维沉声道,“他若只想肃清内部,我暂且不管。但他若想趁机扩大事端,或者伤害我派出的儿郎,我姜维也不是泥塑的!再者,大军压境,或可吸引部分魏军注意力,为第二小队创造脱身机会。”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上邽城内气氛骤然紧张。姜维顶盔掼甲,在亲兵护卫下飞身上马,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直奔西边边境而去。他要在最近的距离,掌控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消息,通过各自的渠道,也在向洛阳汇聚。
洛阳,大将军府。
司马懿同时接到了两份密报。一份来自关中,郭淮禀报清剿行动已开始,初期进展顺利,已发现匪伙旧营地并发生小规模接触,正在扩大搜索。另一份则来自他布置在中原的暗线,报告显示,“涧”组织在颍川、汝南等地的活动近期有加剧迹象,与部分世家大族的秘密往来似更频繁,且资金流动异常。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敲打着屋檐窗棂,雷声滚滚,电光不时撕裂阴沉的天幕。
司马懿站在巨大的山河舆图前,烛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他的手指,先点在关中安定郡的位置,缓缓向西移动,落在陇右上邽;接着,手指移向东方,划过颍川、汝南,最后落在荆北的襄阳、编县。
“西边,姜维动了。东边,吴国的老鼠也更活跃了。”司马懿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又带着冰冷的穿透力,“蜀虏想趁我立足未稳,在关中撕开口子,埋钉子。吴狗则想在中原搅动风雨,挖我墙脚。一东一西,配合得倒挺默契。”
司马昭侍立一旁,低声道:“父亲,是否要加大对中原那几个家族的打击力度?或者,令郭淮将军在清剿时,更明确地针对可能存在的蜀军?”
“不。”司马懿缓缓摇头,目光依旧在地图上逡巡,“打击要精准,而不是扩大化。中原世家盘根错节,逼得太紧,反而可能将他们彻底推向吴国。郭淮那边,尺度要把握好,剿匪就是剿匪,可以‘误伤’个别蜀军探子,但决不能公开承认或升级为两国军事冲突。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内部整顿,而不是两线开战。”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看向司马昭:“昭儿,你看这天下,像不像这暴风雨前的夜晚?乌云压城,电闪雷鸣,看似混乱狂暴,但风雨过后,尘埃落定,方显谁家根基牢固。蜀吴以为找到了机会,殊不知,他们的急躁,正是我们的机会。”
司马昭若有所悟:“父亲的意思是……”
“让他们动,让他们跳。”司马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姜维年轻气盛,陈砥根基尚浅,庞统、徐庶再老谋深算,隔着千里也难以完全掌控细节。他们动得越多,破绽就越多。郭淮在关中把网收紧些,我们在洛阳把眼睛擦亮些。这场雨,正好把那些藏在暗处、自以为得计的老鼠,都给冲出来!等我们看清了哪些人在捣鬼,在哪里捣鬼,再磨快刀,一刀一个,砍得干干净净,岂不比现在盲目挥砍要强?”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狂风卷着雨沫扑入,带来一股土腥气。雷声滚滚,仿佛千军万马在云层中奔腾。
“通知各处,严加监视,收集情报,按计划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扩大事态。”司马懿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要像这暴风雨中的山岳,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等雨停了,该清算的,一个也跑不了。”
司马昭肃然躬身:“儿臣明白!”
窗外,暴雨如注,闪电一次次照亮司马懿深邃而冰冷的眼眸。这场突如其来的夏雨,冲刷着洛阳的街巷,也仿佛预示着,天下这潭深水之下,积蓄已久的潜流与暗礁,即将在雷声中,迎来第一次剧烈的碰撞与显露。
山雨,已至。惊雷,在云层深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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