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有立刻回头。过了几秒,她才缓缓地、以一种有点古怪的缓慢速度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空茫地落在我身后的某处,嘴角却一点点向上弯起,拉出一个标准的、甚至可以说温和的弧度。
她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慈爱。
可我浑身的血液却在一瞬间冻结了。那笑容……太标准了,标准得像画上去的,和太奶奶遗像上那微微下抿的嘴角,形成一种诡异的对称。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依然没有看我。
她很快又转回去,继续洗手,仿佛刚才那一笑只是我的又一个错觉。
我踉跄着退开,必须找到老秦头!他一定知道什么!
我在村口那间低矮的、散发着泥土和劣质烟叶气味的守墓人小屋里找到了他。他正就着一碟咸菜喝粥,见我闯进去,一点也不意外,指了指对面一张吱嘎响的竹凳。
“看见什么了?”他啜了一口粥,眼皮都没抬。
我语无伦次,把听到的抓挠声,看到的棺材划痕,捡到的木头碎片,还有母亲那个古怪的笑容,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老秦头静静地听完,放下碗,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抹嘴。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桌上摇曳的油灯火苗,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你家祖上,有些特别。”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不是每个姓这个姓的都这样,是你们这一支,女眷。”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毫无回避地刺向我,那里面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明。“荫塘这名字,怎么来的?老话讲,是借了祖坟山的好风水,荫蔽子孙。可风水养人,也……养东西。你们家祖坟那块地,据说很‘养魂’。老太爷那辈请高人看过,定了规矩,你们这一支血脉相连的女眷,死后不能立即下葬,得在棺材里停够三天,这叫‘接地气’。这不是最要紧的……”
他顿了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音,像是接下来的话极其艰难。“最要紧的是,下葬的时候,必须……必须是活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活……活葬?这不可能!那是杀人!”
“不是杀人。”老秦头摇摇头,眼神幽暗,“是‘续’。老太太不是第一个,你往上数,但凡是你这直系的、血脉正宗的女性长辈,走的时候,都是这个规矩。停灵三天,第三天午夜前,钉棺。那时候,人还有一口气吊着。埋进养魂地,这一口生气,连着血脉里的福泽,就能……留下来,养着后头的女眷,养着这家子的运势。”
我如坠冰窟,猛地想起供桌边画像上那抹深色水渍,想起母亲回避的眼神和那个突兀的笑容,想起棺材里那令人血液凝固的抓挠声……那不是幻觉!太奶奶被钉进棺材时,还活着!她在黑暗中挣扎,用指甲抓挠棺木,直到最后一口气耗尽!那画像上的水渍,难道是更早之前,某位同样遭遇的先辈,在棺中……
“为……为什么是我妈?她今天……”我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老秦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一种认命的疲惫,还有一丝更深沉的、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规矩是顺着血脉来的。老太太‘续’上的东西,总得有个承接的‘容器’。你是男娃,不沾这个。但你妈……她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血脉最近。老太太一走,有些‘好处’,自然就……流转过去了。”他叹了口气,“你今天看到的,恐怕不是真正的你娘了。那口井,别靠近,以前处理不干净的东西,都往里扔。”
“那怎么办?!不能就这样……”我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冰凉。
老秦头掰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没办法。这是你们家祖祖辈辈选的路,用一部分人的生不如死,换另一部分人的福寿绵长。你爸知不知道?你那些叔伯知不知道?他们心里门儿清!可谁又敢说破?谁又愿意打破?”他眼神锐利起来,“你现在该想的,不是怎么办,是你自己。你沾了这事,看了不该看的,听了不该听的……你猜,下一个要‘续’的,除了你妈,还可能轮到谁去填这个坑?尤其当你也是个‘血脉正宗’的女……”
他猛地刹住话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惧,仿佛说了什么天大的忌讳。他慌乱地站起身,开始赶我:“走!快走!回城里去!再也别回来!今晚就走!趁现在还……”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小屋那扇破木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我的母亲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她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色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又挂上了那个标准的、温和的、如同面具般的微笑。
她的眼睛,这次直直地看向了我。
不,不是看。是“映”。她的瞳孔幽深,里面似乎没有什么神采,却又好像映出了太多东西——烛火的倒影,屋内的昏暗,我惨白的脸,还有……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平静。
老秦头像被掐住了脖子,喉结滚动,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母亲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那个微笑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站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像一尊刚刚从祠堂深处走出来的、描画精致的纸人。
然后,她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前的路。意思很清楚。
我四肢僵硬,血液倒流。老秦头在我背后,极其轻微地、颤抖着推了我一把。
我迈开仿佛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挪向门口。经过母亲身边时,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极其淡的、混合着陈年樟木和某种奇异腥气的味道,那是老宅深处、太奶奶房间特有的气息。
她没有动,也没有再看我。但我能感觉到,那空洞的目光,一直贴在我的背上,如影随形。
我几乎是逃出了那间小屋。村路漆黑,没有星月,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灯火,像漂浮在墨海上的鬼火。我不敢回老宅,也不敢留在村里。老秦头最后那句没说完整的话,和他那惊骇欲绝的眼神,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可怕。
血脉正宗的女……
我是男的!他为什么那样说?下一个……填坑……
难道?
一个更恐怖、更荒谬的念头,伴随着今晚听到的所有诡异细节,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那些回避的眼神,不仅仅是因为我“看见”,而是因为我在他们眼中,是“不同”的?或者,我本身就是这恐怖传承中,尚未被点明的、更诡异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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