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囡囡,记住,咱家衣箱最底下那件红棉袄,绝对、绝对不能拿出来穿。”
我不解,但点头答应。
多年后我整理遗物,好奇战胜了理智,抖开了那件艳丽如血的红棉袄。
一股陈腐甜香扑面而来,袖口内衬绣着一行小字:“囡囡,快逃,外婆是为你死的。”
当晚,老宅的座钟在午夜敲了十三下。
我听见楼梯传来外婆熟悉的脚步声,哼着那首古老的童谣,一步步走向我锁死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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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走的那天,梅雨刚歇,老宅的天井里积着一洼洼浑浊的水,倒映着灰白的天光。空气又湿又重,裹着青苔、朽木和熬煮了许久的草药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我跪在床前,手被外婆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攥着,冰凉,却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她的眼睛已经浑浊不堪,像蒙了翳的旧玻璃珠,却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嘴唇哆嗦着,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嘶哑。
“囡囡……记住……咱家……”她停下来,喘得厉害,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衣箱……最底下……那件红棉袄……”
我含泪点头,哽咽着:“外婆,囡囡记住了。”
“绝对……绝对……”她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狰狞的恐惧和哀求,“……不能拿出来……不能穿……你发誓……发誓!”
我从未见过外婆这样。记忆里,她总是安静的,坐在天井的藤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慈祥。此刻的恐惧如此陌生,如此汹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吓坏了,连忙更用力地点头,眼泪扑簌簌掉在她青筋毕露的手背上:“我发誓,外婆,我发誓!绝对不碰!您放心……”
听到我的誓言,她眼里那骇人的光才一点点涣散开,手指的力道也松了,最后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眼睛慢慢阖上,再也没有睁开。
那一年,我十三岁。红棉袄成了外婆留给我最沉重、最诡谲的遗言,一个紧箍咒,死死套在了老宅那口乌沉沉的樟木衣箱上。
后来,我离开了这座被连绵梅雨和古老传说浸泡的江南小镇,去外地读书、工作。老宅交给了远房亲戚照看,每年只是清明和春节回来短暂停留。那口衣箱,连同箱底禁忌的红棉袄,渐渐沉入了记忆的最底层,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只在偶尔噩梦惊醒的深夜,才会突兀地闪现一下——那艳丽到刺目的红,和外婆临终前恐惧到极致的眼神。
直到今年春天,照看老宅的远房叔公也去世了。我不得不请假回来,处理一些必要的手续,也要彻底整理一下老宅的遗物,决定这栋充满回忆(和隐秘恐惧)的老屋的去向。
老宅更旧了。白墙斑驳,爬满了深绿的爬山虎,天井的石缝里青苔肥厚湿滑。推开吱呀作响的厚重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尘螨、旧书籍和木头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只是其中少了外婆常燃的线香,多了些无人居住的死寂。
整理工作繁琐而伤感。触碰着那些带着时光印记的旧物,外婆生前的点滴不断浮现在眼前。第三天下午,我挪开了父母房里一些杂物,露出了墙角那口乌黑的樟木衣箱。箱子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黄铜锁,锁扣已经泛着绿锈。
钥匙呢?我依稀记得,外婆好像把一串钥匙收在五斗橱最上面的小铁盒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钥匙插进锁孔,很涩,用力拧了好几下,才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锁开了。
我掀开沉重的箱盖。樟脑丸和防蛀草药的浓烈气味涌出,下面整齐叠放着的,是些旧时代的衣物——父亲的中山装,母亲的的确良衬衫,我小时候的碎花裙……都叠得方方正正,只是颜色褪尽,质地发脆。我一件件小心取出,放在一旁准备好的防尘布上,心中感慨万千。
箱子渐渐见底。最后,在箱底最深处,压得平平整整的,是一抹极其突兀、极其浓烈的红。
就是它了。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时隔多年,它依然鲜艳得惊人,不像箱子里其他衣物那般黯淡。是一种正红,浓稠得如同刚刚凝固的血,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光泽。棉袄的样式很老,大概是我母亲年轻时的款式,盘扣,宽袖,面料是厚实的棉缎,摸上去……冰凉。不是存放久了的阴凉,而是一种沁入骨髓的、活物般的寒意。
外婆恐惧的眼神,嘶哑的警告,又在耳边回响。“绝对、绝对不能拿出来穿……”
我只是拿出来看看,不算违背誓言吧?一个声音在心里小声说。强烈的好奇,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像无数只小爪子,挠着我的心。它为什么这么红?为什么不能碰?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理智告诉我要立刻盖上箱子,但我的手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伸向了那抹血红。
指尖触到冰凉光滑的缎面,微微一颤。我捏住衣角,顿了顿,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它从箱底抽了出来!
“哗啦——”
红棉袄完全展现在我面前。比叠着时更加触目惊心,红得霸道,红得蛮横,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那股陈腐的甜香更浓了,幽幽地钻进鼻孔,甜腻得让人有些头晕。我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抖了抖,想看看有没有灰尘。
就在这一抖之下,棉袄的右侧袖口微微翻起,露出了里面的一角内衬。
内衬是月白色的,已经有些发黄。而在那发黄的布料上,赫然绣着一行字。用的不是寻常绣花的彩线,而是深褐色,近乎发黑,针脚细密,却带着一种仓促的、颤抖的痕迹。
我把袖口完全翻过来,凑到窗前昏暗的光线下,那行小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囡囡,快逃,外婆是为你死的。”
嗡的一声,我脑子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又瞬间冲上头顶!
快逃?外婆是为你死的?
什么意思?为我死的?外婆不是病死的吗?那年冬天,她染了严重的风寒,一直咳,咳到后来都带了血,医生说是肺痨晚期,拖了几个月就……
可这行字……这绣在内衬上的字……这仓促绝望的警告……
我捏着袖口的手指冰冷僵硬,那行深褐色的字迹像烧红的铁钎,烫着我的眼睛。甜腻的陈腐气味更加浓郁了,紧紧包裹着我,让我阵阵作呕,头晕目眩。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攫住了我。我手一松,红棉袄飘落在地,那浓烈的红色铺在陈旧暗沉的木地板上,像一摊刚刚泼洒出的、黏稠的血。
我踉跄着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却无法从地上那团血红上移开。外婆临终前极度恐惧的脸,和眼前这行诡异的遗言,交错重叠,撕扯着我所有的认知。
我不知道自己呆呆地站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最后一丝天光被浓重的暮色吞没。老宅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不匀的呼吸声。
直到“咕咚”一声,老宅客厅那座比我年纪还大的德国老座钟,开始了整点报时前的酝酿。我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衣。
不能待在这里!这个念头尖锐地刺入脑海。我要离开!马上!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房间,跌跌撞撞地穿过黑暗的客厅,跑到大门口。手抖得厉害,摸到门闩,用力一拉——没拉动。再拉,还是纹丝不动。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我看见门闩上不知何时,横插上了一根沉重的老式门杠,那根本不是我自己弄的!而且,门杠两头,还缠绕着几圈褪色发黑的麻绳,系着死结。
谁干的?我回来这几天,根本没动过这个门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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