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看着城下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看着他们身上单薄的冬衣,看着他们手里生了锈的刀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传令下去,”他最终说,“收起弓弩,放下吊桥。谁敢私自放箭——”他咬了咬牙,“军法处置!”
“得令!”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城头上,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红了眼眶,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站着,像一尊尊石雕。
午时一刻,南薰门缓缓打开。
张邦昌走在最前面。
他没穿龙袍,只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外罩半旧鸦青色氅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木簪束着。身后跟着三十多名“朝臣”,皆是布衣素服。再后面,是八百仪仗卫队——那些少年郎脱去了华丽甲胄,换上普通棉袄,个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雪落在他们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城外,军阵早已列好。
最前方是骑兵,玄甲赤旗,肃立如林。中军大纛下,一员年轻将领端坐马上,正是岳飞。他左侧是韩世忠,右侧是杨再兴,三人都未着全甲,只披了寻常战袍。
张邦昌走到距军阵百步处,停下。
他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然后——撩袍,跪倒。
双膝陷入积雪,刺骨的寒。
“罪臣张邦昌,”他朗声道,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传得很远,“率汴梁阖城军民,恭迎王师!”
身后三十多人,齐齐跪倒。
城头上,刘赟闭上眼,一拳砸在垛口上,砖屑簌簌落下。
岳飞策马上前几步。
马停在张邦昌身前丈许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雪地里的“皇帝”,看了很久。
“张相请起。”他终于开口。
不是“陛下”,不是“逆贼”,是“张相”。
张邦昌浑身一震,缓缓抬头。
岳飞已下马,走到他面前,伸手虚扶:“天寒地冻,不必如此。”
“罪臣……不敢。”张邦昌声音发颤。
“你有何罪?”岳飞问。
张邦昌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贪生畏死,奉贼为主,是为一罪。”岳飞替他答了,语气平静,“然金人破城时,你未随二帝北狩,留守空城;完颜氏欲屠汴梁,你以死相谏,保全数十万生灵——这是一功。”
他顿了顿:“伪朝一年,你不营宫室,不蓄私财,不纳妃嫔,每饭必祷二圣安康——这又是一功。”
张邦昌的眼泪涌了出来。
这些事,他从未对人说过。他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功过相抵,死罪可免。”岳飞继续道,“但活罪难逃——今削你一切伪职,贬为庶民,于汴梁城中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你可能接受?”
“能……能!”张邦昌伏地泣道,“草民张邦昌,叩谢岳将军……叩谢岳将军!”
岳飞不再看他,转身望向城门。
“进城。”
军阵动了。
骑兵先行,马蹄踏碎冰雪,节奏整齐如鼓点。步兵随后,长枪如林,步伐铿锵。没有人喧哗,没有人顾盼,十万大军,沉默得像一条黑色的河,缓缓流入汴梁城。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百姓。
他们扶老携幼,踮脚张望。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这支陌生的军队。
然后,有人认出了韩世忠。
“是韩将军!是韩良臣!”
“天爷……真是韩将军!”
韩世忠在马上抱拳,向两侧百姓示意。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投石入水,激起了层层涟漪。
掌声响起。
先是零零星星,接着连成一片,最后变成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有人把家里仅存的杂粮饼、腌菜、甚至几枚铜钱往士兵手里塞;有老妪颤巍巍端出热水;孩童追着队伍跑,被父母赶紧拉回来……
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挤出人群,噗通跪在道中,高举一卷帛书:“学生陈东,原太学生!今录伪朝一年弊政二十三款,望将军明察!”
亲兵要去拦,被岳飞抬手止住。
他策马至书生面前,俯身接过帛书,展开看了片刻。
“陈先生请起。”岳飞道,“你所陈诸事,我必细查。若属实,定当究办。”
陈东泪流满面,重重磕了三个头。
队伍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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