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拉紧防护服的颈环时,手指碰到了自己喉结下的动脉。脉搏跳得很快,一下,两下,三下,在指尖下像只被困住的小鸟。
他放下手,看向观察窗外。船坞依然是一片静止的黑白画。但艾尔说的“入口”已经打开了——在第三只眼的引导下,他们在船坞外墙上切出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圆洞。洞的边缘不是切割的痕迹,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擦除”了一部分,露出后面非黑非白的虚空。
“力场内部的时间和叙事流速是外界的万分之一。”艾尔站在洞口旁,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三角装置——观测者的导航仪,“你进去后,我们看你的动作会像看慢放一万倍的录像。但对你来说,时间感是正常的。甚至可能更慢。”
他顿了顿,第三只眼的光芒扫过林源的脸。
“感官错乱是第一个危险。第二个,是叙事剥离。力场会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掉你身上的‘故事性’。先是最近的记忆,然后是重要的经历,最后是构成你存在基础的那些时刻——你是谁,从哪来,为什么在这里。如果全被剥光……”
“我会变成一张白纸。”林源接话。他已经套好了防护服的内层,璃虹正帮他扣外骨骼的肩甲。金属扣锁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比那更糟。”艾尔说,“你会变成……一个空洞的‘存在形式’。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意义。就像那些。”他指向洞口外一个凝固的工程机器人。机器人保持着焊接的姿势,但焊枪喷出的火花已经凝固成半透明的橙色晶体。“它们还在,但它们‘正在做的事’被抽走了。所以它们卡在那里,永远。”
璃虹扣好最后一个锁扣,退后一步。她看着林源,嘴唇抿得很紧。
“江若雪会保持‘生命星河’对你的连接。”她说,“但力场会干扰信号。你可能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有声音就行。”林源活动了下肩膀。外骨骼带着伺服电机的嗡鸣,跟随他的动作调整支撑力度。
艾尔把导航仪递过来。那是个巴掌大的金属三角,表面浮动着光纹。
“它会指引你找到力场的核心节点——那些‘静滞使者’的锚点。破坏锚点,力场就会松动。但要注意,导航仪本身也会被剥离。你越靠近核心,它显示的内容会越少、越模糊。最后可能只剩……直觉。”
林源接过导航仪。触感冰凉。他把它吸附在左前臂的外骨骼上,三角的一个角自动刺破防护服,扎进皮肤。轻微的刺痛,然后导航仪的光纹开始随着他的脉搏同步闪烁。
“准备好了?”艾尔问。
林源点头。他转向璃虹,想说点什么,但璃虹先开口了。
“别死在里面。”她说,声音很平,“不然我每天往你坟上种番茄,种到绿绒星都装不下。”
林源笑了。很短促的一声。然后他转身,走向那个洞口。
跨过边界的瞬间,世界变了。
不是视觉上的变化,是……感知上的撕裂。就像从明亮房间突然走进暗室,眼睛需要时间适应,但这次需要适应的是整个存在方式。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分层”——皮肤是一层,肌肉是一层,骨骼是一层,记忆是一层,意识又是一层。每层之间有了缝隙,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
他站稳,回头看。洞口还在,但璃虹和艾尔的动作慢得像雕塑。璃虹眨眼的动作被拉长成一次缓慢的帷幕落下、升起。艾尔第三只眼的光芒像呼吸一样明灭,但每次明灭间隔了……大概五分钟?林源不确定,这里的时间感已经乱了。
他转回头,看向船坞内部。
黑白。一切都是黑白的。但不是单调的黑白,是有层次的——深灰、浅灰、灰白、煤黑、铅灰。色彩被抽走了,但明度还在。他能认出那些工程机器人,认出半成品的船体,甚至能看见远处几个被凝固的精灵祭司,她们张着嘴,脸上保持着咏唱的表情,但声音——这里没有声音。不是寂静,是声音这个概念本身被抽走了。
他迈出第一步。外骨骼的伺服电机发出嗡鸣,在这里听起来像低沉的呻吟。脚踩在金属地板上,没有声音,只有震动从脚底传上来。
导航仪在手臂上闪烁。光纹组成一个箭头,指向船坞深处。
他跟着箭头走。经过一个凝固的矮人工程师时,他停下来看了看。工程师举着工具锤,锤子悬在半空,下方是一块需要铆接的钢板。但铆钉不见了——不是掉落了,是从“被敲击”这个叙事事件里被抽走了。锤子下方空无一物,但工程师依然保持着敲击的姿势,永远定格在动作的中途。
林源移开视线,继续走。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不是寒冷的低,是存在感的稀薄。他开始感到……无聊。不是情绪上的无聊,是存在意义上的。为什么要往前走?为什么要破坏锚点?这些念头像水面的浮油一样飘过,不留痕迹。他知道这不对劲,用力摇头,用指甲掐掌心。疼痛感很遥远,像隔着厚棉被被打了一拳。
导航仪的箭头开始闪烁。不是规律的闪烁,是乱码式的。箭头方向在几个点之间跳跃,最后稳定下来时,指向了……上方。
林源抬头。船坞的天花板有三十米高,上面挂着起重机和管线。在正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不是“静滞使者”。是一个结构体——由无数个几何平面拼接成的多面体,每个面都在缓慢旋转,但旋转的速度不一致,导致整个结构体在扭曲、变形、自我折叠。它没有颜色,是比周围黑白更深的一种“空”,像是现实上的一个窟窿。
从结构体表面,垂下十几条细丝。不是实体的丝,是叙事线的具象化。林源能看到细丝末端连接着下面的物体——一个机器人,一块钢板,一个精灵祭司。每条细丝都在从连接物里抽取某种东西,输送到结构体内部。被抽取的东西看起来像……淡淡的彩色烟雾,但进入结构体后就变成灰白,消散。
这就是锚点。
林源数了数细丝:十七条。他必须同时切断所有细丝,才能破坏锚点。但怎么上去?外骨骼没有飞行功能。
他环顾四周。最近的起重机吊臂在十米外,尽头有个操作平台。如果能跳上去……
他跑起来。第一步很沉,第二步稍好,第三步外骨骼适应了节奏,伺服电机全力输出。他冲到吊臂下方,起跳。
高度不够。手指离吊臂边缘还差至少一米。
他下落,膝盖弯曲缓冲,外骨骼的减震系统发出沉重的“咚”声。没有声音,只有震动。
再来。后退,助跑,起跳。还是差一点。
第三次,他用了全力。肌肉绷紧到发抖,外骨骼的功率表跳到红色区域。这次手指碰到了边缘——滑。没抓住。他摔下来,背先着地,撞击让他肺里的空气全被挤出去。他张大嘴呼吸,但这里没有空气流动的概念,呼吸只是胸腔的起伏。
他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那个结构体。它还在旋转,不急不慢,像在嘲笑他。
这时,手臂上的导航仪突然剧烈闪烁。光纹炸开成一片,然后重新组合——不是箭头,是一个简单的图示:一个人形,做着一个投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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