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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渡缘烟火（第2页）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门内门外，已是天地之别。

他推开并未上锁的店门，门轴发出轻微而熟悉的“吱呀”声。

店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宣纸特有的微涩清香与存放已久的檀香木的沉静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墨汁与朱砂的矿物味道。一切熟悉得令人心安。

他反手合上门，将外界的喧嚣与生机稍稍隔绝。

店内顿时陷入一种静谧、甚至有些冷清的氛围里。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布满细微灰尘的光柱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没有开灯，只是熟门熟路地走到柜台后，取下那件浆洗得有些发白、却异常干净的深蓝色围裙，仔细系好。

棉布围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他走到工作台前。

台上，一切工具摆放得井井有条，仿佛主人只是短暂离开。

一叠裁剪好的特制宣纸，几支型号不同的毛笔，一方古旧的歙砚，还有一小碟早已研磨好、覆盖着薄薄清水以防干涸的鲜红朱砂。

他的目光落在宣纸最上方，一个已经初步扎制好的纸人新娘身上。

纸人约有半人高，凤冠霞帔的轮廓已现，只是面部一片空白，尚未点睛，显得有几分诡异与空洞。

纸张是上好的熟宣，触手细腻微凉，带着纸张特有的柔韧感。

他净了手，用软布吸干水分，指尖感受着那微潮的凉意。

然后，他执起那支最细的狼毫小楷笔，笔杆温润，是常年使用留下的光滑包浆。

他轻轻探入朱砂碟中，让笔尖饱蘸那浓稠、鲜艳、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朱砂。

笔尖提起，饱满的朱砂欲滴未滴。

他凝神，屏息。周身那浩瀚无边的帝威与轮回伟力，在这一刻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守着小小殡葬铺子的手艺人，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那一点鲜红之上。

笔尖，缓缓落向纸人新娘那空白的面部。

首先，是左眼。笔尖轻柔却稳定地勾勒，起笔，运笔，收笔，一个古典而妩媚的凤眼轮廓悄然浮现，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欲语还休的韵味。

接着，是右眼。同样的流畅精准，与左眼对称无误，分毫不差。

然后，是左眼的瞳孔。笔尖轻轻一点，旋即极细微地一提一勾，一个清晰、灵动、仿佛蕴含着生命的瞳孔便跃然纸上。

最后，是右眼的瞳孔。

就在笔尖即将点下的那一瞬间——

胡宝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的帝魂感知，在这一刻，仿佛穿透了无垠时空，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遥远、却异常清晰的波动。

那波动纯净、浩瀚、带着一种补全天地、造化万物的圆满意味，与他体内的补天石之力，与他重铸的轮回盘，隐隐共鸣。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幅画面：一片未知的、破碎的星空之下，一个身影茕茕独立，周身环绕着温润而磅礴的七色霞光。

那身影抬手间，破碎的星辰尘埃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汇聚，重塑，最终，一道横亘星空的巨大裂痕，被彻底弥合、补全。

那身影缓缓收回手，望着恢复平静的星空，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带着疲惫与释然的叹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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