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意识、所有的生命能量,都凝聚在了那最后的、破釜沉舟的一推上。
“啊——”
她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被压抑到极致、却又充满原始力量的闷吼,脖颈和额角的青筋因极度用力而凸起,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用痛苦与坚韧雕琢而成的、正在创造生命的女神像。
季远征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像是被最温暖的阳光瞬间填满。
他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彻底决堤,滚烫地滑过他那张棱角分明、惯常坚毅的脸庞。
他看到了妻子的脆弱,更看到了她深藏在脆弱之下,那足以撼动山河的、无比强大的内核力量。
这不是柔弱,这是孕育了整个世界、推动着生命传承的、最磅礴的伟力。
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一切水到渠成。
女医生稳稳地托住,引导着,“好!很好!继续!慢一点……出来了!”
那个小小的、蜷缩着的、带着体温和生命印记的身体,顺利地、完整地滑入了这个灯火通明、正在疾驰向前的世界。
“哇啊——!”
响亮的啼哭如同天籁,宣告着一切痛苦的终结与新篇章的开启。
季远征泪流满面,他上前一步,想要拥抱那个仿佛会发光的身影,却又怕惊扰了她。
他只能伸出手,紧紧握住她依旧在微微颤抖、却已经放松下来的手,将他的感动、他的敬佩、他无尽的爱意,通过这紧密的交握,无声地传递过去。
他的月明,又一次,以一种让他无比震撼的方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奇迹。
在季远征的搀扶帮助下,孟月明缓缓躺了下来,眼神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初生的婴儿。
那是一个足月出生的、非常健康成熟的女婴,哭声洪亮,四肢有力地舞动着。
医生快速处理好脐带,然后将这个温热、哭喊着的小生命,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孟月明的胸口。
肌肤相贴的瞬间,奇迹般地,宝宝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满足的、细微的哼哼,小脸下意识地往母亲温暖的胸口蹭了蹭。
季远征再也抑制不住,他俯下身,用宽阔的臂膀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女性,一同紧紧拥入怀中。
他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妻子,他们刚刚降生的女儿。
他先是在孟月明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无比珍视、充满感激与爱意的吻,声音哽咽:
“月儿,我的月儿……你做到了,你真棒……”
然后,他又极其轻柔地亲吻了女儿那茸茸的、带着羊水的小头顶,热泪终于滚落,滴在月明的发间,他动情地低语。
“月儿,恭喜你,你又做妈妈了……谢谢你,你又让我做爸爸了……你真棒……月儿,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妈妈……”
这一刻,救护车的鸣笛声、引擎声都仿佛远去,车厢内只剩下新生命平稳的呼吸、父母喜悦的哽咽和彼此交融的体温,构成了一幅在颠簸与匆忙中,却无比宁静、圣洁而充满诗意的画面。
所有的痛苦、等待与坚持,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圆满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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