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之指着牛角根部:“你们看这里。”
众人围拢过来。只见黄牛两只角的根部,原本粗糙的角质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螺旋状纹路,深深嵌进角质里,像是天然生长出来的。纹路在月光下隐隐发光,呈现出暗金色。
“雷纹!”陈敬之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是古书上说的‘雷纹’!传说只有受过天雷淬炼的灵物,身上才会出现这种纹路。这牛……这牛斗蛟时,莫非引动了天地之气?”
没人能回答。但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敬畏。这头朝夕相处了三年的黄牛,突然变得陌生而神圣。
洗净身体后,陈敬之用朱砂混合糯米浆,在牛背上重新画符。这次的符阵更加复杂,不再是简单的驱邪符,而是他从一本残破道经上学来的“护灵阵”。朱砂浆在牛毛上勾勒出扭曲的线条,最后在额头中央点下一个圆点,象征“天眼”。
“此阵可护灵气,辟凶煞。”陈敬之画完最后一笔,退后两步,对着牛深深一揖,“牛君,此番寻水,全赖您了。”
黄牛静静站着,任由摆布。它身上的伤口还在疼,但它一动不动,只有那双褐色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如星辰。
同一时间,祠堂前的空地上,妇女们正忙碌着。
张王氏带着几个妇人,将各家凑出的干粮——主要是炒面、豆饼、晒干的薯条——分装进布袋。每袋够一个人吃两天,虽然少,但已是全村最后的存粮。
“我家还有半罐猪油,”李老汉的老伴颤巍巍地捧来一个陶罐,“抹在豆饼上,耐饿。”
“我这儿有几个咸菜疙瘩,”另一家妇人递过来,“就着水能吃。”
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是村民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他们知道,这次寻水队伍如果失败,全村人都得渴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最后的希望押上。
王小二,那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偷偷溜进祠堂。他爹是之前被蛟害死的李四,娘疯了后,他就成了半个孤儿,靠吃百家饭活着。这孩子平日里胆小,见人就躲,可今夜他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事。
他走到供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块银锁,做工粗糙,但擦得锃亮。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王小二的声音细如蚊蚋,“说是能保平安。我……我想给牛戴上。”
赵德贵接过银锁,入手沉甸甸的。他认得这锁,是李四当年结婚时打的,花了一个月的工钱。李四死后,这锁就成了王小二唯一的念想。
“孩子,这太贵重了。”赵德贵说。
王小二摇摇头:“我爹要是知道,也会同意的。牛……牛替爹报仇了。”
这话让在场的大人都红了眼眶。赵德贵不再推辞,将银锁仔细系在黄牛新换的缰绳上。银锁垂在牛颈侧,随着呼吸微微晃动,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夜深了,但准备工作还在继续。
猎户赵老七翻出了祖传的虎骨粉——那是他爷爷年轻时打死一只病虎,取骨研磨而成,据说能激发兽类血性,关键时刻能救命。他犹豫再三,还是拿了出来,交给陈敬之:“先生,要是牛撑不住了,或许这个……能帮它提提精神。”
陈敬之郑重接过,用油纸包了三层,塞进随身的药囊。
更让人感动的是,那些决定留在村里的老弱妇孺,也没闲着。她们凑在一起,用破布缝制了十几个水囊——虽然现在还是空的,但这是希望,是装水的容器。她们还在每个水囊上绣了字,有的绣“平安”,有的绣“水源”,有的简单绣个“牛”字。
“等你们回来,这些水囊就都满了。”张王氏对赵德贵说,眼里闪着泪光。
赵德贵重重点头。
寅时三刻,东方泛起鱼肚白。
祠堂前的空地上,寻水队集结完毕。一共二十三人,都是村里还能走动的青壮男子。王大锤和七个最壮的汉子负责抬担架——那副连夜赶制的担架已经就位,铺着厚厚的干草和棉被,像个移动的床。
黄牛被小心地扶上担架。它很重,八个汉子憋红了脸才抬起来。牛躺在担架上,不太习惯,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被刘老实按住了。
“躺着,省点力气。”刘老实说,把那条新编的缰绳塞到牛蹄边,“这个你拿着,等找到了水,咱们再一起走回来。”
黄牛安静下来,只是眼睛一直看着刘老实。
赵德贵站在队伍最前,背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地图、指南针、干粮和那本《江淮异兽录》。陈敬之跟在他身边,药囊鼓鼓囊囊,装满了各种草药和应急物品。王大锤走在担架旁,手里握着一把开山刀——不是对付野兽,而是用来劈开荆棘开路。
“都检查一遍,”赵德贵沉声道,“干粮、水囊、火折子、绳索,一样都不能少。”
众人默默检查装备。虽然所谓装备寒酸得可怜——除了王大锤的开山刀,其他人只有木棍、柴刀、锄头,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决绝的表情。
天亮了。
村里所有能走动的人都来送行。妇女们抱着孩子,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目送队伍出发。没人说话,也没人哭,只是静静地看着。
疯婆婆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手里举着一把野花——那是她清晨去潭边采的,开在黑臭的潭水旁,却依然娇艳。她跑到担架边,把野花放在牛头上,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神牛……带水回来……”她喃喃道。
黄牛侧过头,看着她,轻轻“哞”了一声。
队伍出发了。
穿过干涸的溪床,绕过黑龙潭——如今那里黑水翻腾,臭气弥漫,没人愿意多看一眼。沿着卧牛山南麓的小路,向北进发。
山路难行。干旱让土壤松散,每走一步都扬起尘土。担架上的黄牛很重,八个汉子轮换着抬,走不到半个时辰就汗如雨下。但没人喊累,没人停下,只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
刘老实始终走在担架旁,不时伸手摸摸牛的头,喂它几口捣碎的豆饼和水——水是昨天从十里外山涧打来的最后一点,混着泥沙,但牛喝得很慢,很珍惜。
日头渐高,气温飙升。队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有人开始喘粗气,有人脚步踉跄。赵德贵看了看天色,下令休息一刻钟。
众人或坐或躺,都在喘气。王大锤解开衣襟,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胸膛,他走到担架边,看着牛:“牛兄弟,隐泉谷还有多远,你得给个信儿啊。”
黄牛似乎听懂了,它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北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它说就在前面。”刘老实翻译道,尽管他也不知道牛在说什么。
休息结束,继续赶路。翻过第一座山头时,已是正午。烈日当空,热浪滚滚,所有人都到了极限。干粮吃下去像沙子,水早已喝光,喉咙干得冒烟。
最糟糕的是,他们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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