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竹的丝帕,竹叶纹的,他认得。可此刻,帕子上的竹叶纹正在缓缓蠕动,像活了一样,一根根叶脉扭曲、重组,最后竟渐渐形成了四个字:
今夜三更
湛然瞳孔骤缩,抓起帕子想撕碎,可那丝帕柔韧异常,怎么也撕不破。他冲到窗边,想将帕子扔出去,可手刚伸出窗外,又僵住了——
窗外,月洞门下,站着一个人。
水绿色的裙裾,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她仰着脸,正望着他的窗口,唇角弯着,眼里的碧色亮得惊心。隔着这么远,他仿佛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甜腻的竹香。
他猛地缩回手,砰地关上窗,闩紧。背靠着窗板滑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浑身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戌时,亥时,子时……打更声远远传来,像催命的符。他蜷在墙角,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耳朵竖着,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起初只有风声,竹涛声。后来,渐渐有了别的——
脚步声。
很轻,很缓,从远处慢慢走近。停在门外。
然后,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三下,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湛然捂住嘴,屏住呼吸。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带着笑意:“郎君,开门呀。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不应。
“郎君生我的气了?”声音里带了委屈,“是怪我昨夜来迟了?今夜我特地早些来,还带了新酿的竹露酒,比往日的更醇,更香……”
甜腻的竹香从门缝里渗进来,越来越浓。湛然觉得头晕,眼前开始发花。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郎君……”声音忽然近了,仿佛就贴在门板上,“你门上挂了什么东西?硌得我好疼……拿掉它,好不好?”
湛然抬头看向门楣——那截桃木枝正在微微颤动,发出淡淡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金光。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压抑的痛哼。
“郎君,你好狠的心……”声音里带了哭腔,“这三个月来,我夜夜陪你,何时害过你?你如今听了旁人的闲话,就要将我拒之门外吗?”
湛然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破裂,脓血流出来,青黑色的,带着竹叶的形状。
“好,好……”门外的声音忽然冷了,冷得像冰,“你既无情,就别怪我心狠。今夜三更,我再来——到时,可由不得你开不开门了。”
脚步声远去,渐渐消失。
湛然瘫软在地,像一摊烂泥。冷汗浸透了僧衣,冷得他牙齿打颤。他挣扎着爬到榻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可还是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传来隐约的诵经声。
是《金刚经》。许多人的声音合在一起,低低沉沉的,像远处的雷鸣,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湛然侧耳倾听,那诵经声似乎是从藏经阁方向传来的,时断时续,随风飘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听着听着,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无声的,汹涌的,混着恐惧,混着悔恨,混着这三个月来积压的所有情绪,奔泻而出。他蜷缩在被子里,哭得浑身发抖,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后来,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只有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
窗外,诵经声还在继续,一声声,一句句,穿过沉沉的夜色,穿过摇曳的竹影,萦绕在这间小小的禅房周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而禅房内,桌上那方丝帕,在昏暗的烛光里,那四个字幽幽地泛着青光:
今夜三更
像最后的通牒,像注定的劫数,静静地等着子夜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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