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手轻脚走到朱槿身旁,低眉顺眼地唤了一声:“公子。”
朱槿抬眼,对不远处的蒋瓛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接过野兔。随后,他伸手牵住王敏敏的手,温声安抚了两句,才转头看向对面的道衍,语气平和地开口:“大师,这是我的未婚妻,敏敏。”
他晃了晃手中的白帽,笑意浅淡:“方才大师要赠我这顶白帽,如今敏敏来了,您再看看,这顶帽子,还愿意送我么?”
此言一出,道衍的面色骤然变幻,原本沉静的神情被震惊取代。他垂眸,双手飞快地掐算起来,指尖翻动间,神色愈发凝重,嘴中还不停低喃着:“不可能……我不可能算错的!”
朱槿见状,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看着他,手中依旧把玩着那顶白帽。
王敏敏被道衍的模样弄得有些不安,她悄悄凑近朱槿,压低声音小声问道:“公子,这个和尚怎么了?他……他不会是个疯和尚吧?”
朱槿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敏敏,别害怕,他不是疯和尚。你先再去玩玩,别跑远了,晚点给你说。”
王敏敏又看了一眼神色怪异的道衍,虽还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凉亭。
朱槿只是安静地啜饮着热茶,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落在面前失魂疯癫的道衍身上。
他不催不扰,指尖摩挲着温热的青瓷杯壁,任由道衍沉浸在自己翻涌的思绪里。
亭外风雪依旧肆虐,簌簌雪声穿过疏朗的竹林,如细语般漫进亭内,反倒更衬得亭中静谧无声。只有炉上茶水沸腾的轻响,偶尔“咕嘟”一声,打破这份沉寂,又迅速消融在风雪里。
道衍的眼神渐渐涣散,瞳孔失去了焦点,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深深的游离之中。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他脑海中翻涌的,全是初见朱槿时的景象——眼前这少年,虽衣着素雅无华,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常人难及的贵气,更有隐隐龙气盘旋其间,如薄雾般缠绕不散,那是妥妥的帝王之象啊!
他本以为,自己苦等半生的“时机”终于来了,这少年便是能承载他毕生抱负的明主,所以才毫不犹豫地取出那顶暗藏期许的白帽相赠。
“王”加“白”为“皇”,这隐晦的心意,他本以为少年能懂,却没料到,半路竟杀出个王敏敏,将他所有的盘算都打乱了。
方才那匆匆一瞥,他已将那少女的容貌看得真切——高挺的鼻梁带着几分西域异域的深邃,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清亮,透着异族独有的灵动与娇憨,这是中原女子绝无仅有的容貌特征,一眼便能分辨。
有这样一位异族未婚妻,少年纵有帝王之象,又能如何?当今朝廷对异族向来提防忌惮,民间亦多有排斥。
若少年真想登临帝位,这异族未婚妻便是他最大的软肋,不仅会遭满朝文武群起非议,更会失去天下民心,根基不稳,根本不可能成就他心中的帝业宏图。
自己苦等半生的明主,难道就这样成了镜花水月?
更何况,他道衍从不是只懂诵经礼佛、四大皆空的枯槁僧人。佛法于他,不过是避世的外衣,是蛰伏的掩护。
这些年,他游走四方,交游甚广,苏州文坛的“北郭十友”、杭州道观的有道道长、甚至江湖上的侠义之士,皆与他常有书信往来,或煮酒论道,或纵谈天下。天下局势、朝堂纷争,他早已通过这些朋友的只言片语,拼凑得七七八八,了然于胸。
他早听闻宫中二公子性情不凡,聪慧沉稳,周身有奇气萦绕,只是一直未能亲见。
今日见到朱槿,再结合各方传来的消息,他一眼便断定,这少年便是那位二公子。可他千算万算,穷尽半生推演,却偏偏没算到这关键的一环——这未来的“明主”,竟有一位异族未婚妻。
“怎么会……怎么会有异族未婚妻……”道衍的喃喃声越来越轻,像风中残烛,眼神也愈发黯淡,先前因偶遇明主而生的亢奋与激动,此刻尽数化为泡影,只剩下满心的失落、困惑与不甘。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些年游历交友,从各方打探来的消息有误?又或是自己钻研半生的推演之术,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火候,出了差错?否则,为何会出现这样致命的疏漏?
“大师?”
朱槿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亭内响起,像一缕清风拨开迷雾,瞬间将道衍从游离的思绪中拉回。
他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缓缓抬眼,望向对面从容品茶的少年,神色间仍带着几分未散的茫然与恍惚,仿佛还未从方才的打击中完全回过神来。
朱槿见他回神,又轻唤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笃定:“道衍大师。”
道衍定了定神,喉间艰难地滚了滚,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疲惫:“施主,贫僧……着相了。”他终究是勘破了自己的执念,明白是自己太过执着于“帝王之象”,才会如此失态。
朱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心中暗忖,这老和尚果然有些本事,虽一时失态,却能迅速稳住心神,勘破执念,看清关键。
他手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也正是因此,他才特意绕道径山,只为寻访这位未来的“黑衣宰相”,将这尊大神提前收入麾下。
思绪落定,朱槿缓缓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郑重而恳切地开口:“大师,想必你也看出我的身份了。”
道衍闻言,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当即起身,双手合十,对着朱槿深深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语气更是谦卑无比:“贫僧道衍,见过二公子。”
“大师不必多礼,请坐。”朱槿抬手示意他落座,语气平和如初,“我知晓大师身负经天纬地之才,精通谋略推演,更能洞察时局变幻。此次前来,便是诚意相邀,希望大师能入我麾下,助我一臂之力。”
道衍直起身,缓缓落座,脸上瞬间露出几分难色。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后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婉转拒绝:“二公子抬爱,贫僧愧不敢当。贫僧早已出家为僧,一心向佛,只想潜心研学,不问世事纷争,恐难胜任公子所托,还望公子海涵。”
朱槿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并未动怒,只是淡淡一笑,目光锐利却不逼人,仿佛能穿透人心:“大师,我知你心中所想。你所谓的‘一心向佛’,不过是托词罢了。你半生钻研权谋之术,习得一身屠龙之技,胸有丘壑,志在天下,绝非甘愿终老山林、埋没才华之人。”
此言一出,道衍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震,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朱槿,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少年。自己潜伏多年,行事隐秘,从不轻易外露本心,所有的图谋与抱负都藏在佛法的外衣之下,为何眼前这少年竟能一语道破?他是如何看穿自己的伪装?又是如何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道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先前的失落与困惑,此刻尽数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所取代。
朱槿无视他的震惊,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周游四方,广交天下豪杰,不辞辛劳搜集各方讯息,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能让你施展抱负、成就大业的明主。我且问你,你既想成就一番事业,为何偏偏盯着那帝位争斗,而非辅佐当今圣上,为天下苍生谋福?”
道衍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震惊的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动容,显然被朱槿说中了心底最深的心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道衍心中苦笑,他总不能说,当今圣上身边人才济济,文有李善长、刘基之流,武有徐达、常遇春之辈,皆是盖世英才。自己就算投奔过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根本无法崭露头角,更无法满足自己内心那份想要独当一面、名留青史的执念,根本展露不出自己的全部才华。他要的,从来不是“参与”,而是“主导”,是能让他尽情施展谋略、左右局势的舞台。
朱槿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见状趁热打铁,语气愈发恳切:“你想要的,从来不是辅佐帝王争夺天下,而是‘成就自己’,是让自己的才学有用武之地,是能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既然如此,跟着我,与跟着任何一位能让你施展抱负之人,又有何不同?”
朱槿话音刚落,便见道衍神色仍有迟疑,当即话锋一转,目光沉凝下来,裹挟着几分常人难及的磅礴气魄:“大师可知,我所求者,从非眼前,而是真正完整、无分内外的朗朗乾坤。”
他顿了顿,指尖轻叩桌面,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你周游四方,所见不过是中原故土的山川人文,却不知这天地之外,尚有更辽阔的疆域、更迥异的风物。跟着我,我会带你跳出眼下这方寸格局,去见识你从未想象过的广阔天下——北至冰原瀚海,南抵湿热丛林,西达西域诸国,东渡沧海诸岛。这份眼界,这份机缘,绝非辅佐任何一方争夺现有天下所能比拟。”
朱槿的目光愈发深邃:“莫要将你的才学与抱负,局限在这眼前的朝堂纷争、帝位更迭之中。跟着我,我们要做的,是勘定四方,统合八荒,成就一番远超历代帝王的千秋伟业。这样的舞台,才配得上大师的经天纬地之才,不是吗?”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开局求助国家:我的系统玩不转 魂穿兽世成恶雌他们超爱超温柔 穿书后反派将我视若珍宝 亲密对手对局 刚重生成首富阔少,就被送去当兵 双腿被废?她带动全球修仙复苏! 读档三次后,我屠了仙门 仙逆成神 我在逃生游戏里修佛 傻书生的庶子男妻穿越 斗罗:开局万魂幡,终成洪荒地府 封神台下跪何人?女娲宫小妖祭 方一凡重回十八岁,爆宠我的英子 风流贱仙,我有一根玄铁棒 家族修仙,从青竹山开始 混沌之瞳:我的快穿摆烂人生 毒酒一杯家万里 总裁她爱看雷文 穿越异世界,魔法咒语竟是中文 美高,但万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