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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盛世阴影 权相倾轧河曲叛唐与宇文融大括户（第1页）

开元八年，公元720年春季正月丙辰日，左散骑常侍褚无量去世。辛酉日，玄宗下令让右散骑常侍元行冲整理编排朝廷收藏的各类书籍。

侍中宋璟厌恶那些犯了罪却还不停地胡乱申诉的人，就把这类人全都交给御史台审理。他对御史中丞李谨度说：“那些认罪之后不再申诉的人就释放他们，那些仍然不停地申诉的人就先关起来。”因此很多人都怨恨宋璟。恰逢当时天旱，出现了旱魃，有艺人装扮成旱魃的样子在玄宗面前表演，有人问旱魃：“你为什么要出来？”旱魃回答说：“是奉了宰相的命令。”又问：“是什么原因呢？”旱魃说：“有三百多个含冤之人，都被宰相关在监狱里压制着，所以我不得不出来。”玄宗听了，心里认为确实是这样。当时宋璟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苏颋提议严格禁止劣质钱币流通，江淮地区的劣质钱币问题尤为严重，宋璟就派监察御史萧隐之担任使者，负责收缴劣质钱币。萧隐之行事严厉急躁，搅得百姓不得安宁，沿途满是百姓的怨恨和叹息，玄宗于是将萧隐之贬了官。辛巳日，玄宗罢免宋璟的宰相之职，让他担任开府仪同三司，将苏颋贬为礼部尚书。任命京兆尹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并州长史张嘉贞为中书侍郎，两人一同担任同平章事。随后朝廷放宽了钱币禁令，劣质钱币又重新在市面上流通起来。

二月戊戌日，皇子李敏去世，玄宗追立他为怀王，谥号为哀。

壬子日，玄宗下敕令说，在各种徭役中，军府的徭役最为繁重，百姓一旦当了卫士，要到六十岁才能免除兵役，应该缩短服役年限，让百姓轮流担任卫士。

夏季四月丙午日，玄宗派遣使者前往乌长国、骨咄国、俱位国，向三国国王颁发册命。这三个国家都位于大食的西边，大食想要引诱它们背叛唐朝，三国都没有听从，所以玄宗特意下诏褒奖它们。

五月辛酉日，朝廷重新设置十道按察使。丁卯日，任命源乾曜为侍中，张嘉贞为中书令。

源乾曜上奏说：“那些权势显赫的家族，大多让子弟在京城做官，使得那些有才能的贤士被埋没在地方任职。臣有三个儿子都在京城当官，请求陛下让其中两个到地方任职。”玄宗采纳了他的建议。还为此颁布制书，称赞源乾曜的公正无私，下令文武官员都向他学习，于是有一百多名官员主动请求到地方任职。

张嘉贞处理政务精明干练，但性情刚愎急躁，固执己见。中书舍人苗延嗣、吕太一、考功员外郎员嘉静、殿中侍御史崔训都是张嘉贞引荐的，他常常和这四个人商议朝政大事。这四个人很是揽权，当时的人编了句顺口溜说：“中书令的四位贤俊，就是苗、吕、崔、员。”

六月，瀍水、谷水泛滥成灾，淹死了将近两千人。

突厥归降的仆固都督勺磨以及夹跌部落的部众，分散居住在受降城附近，朔方大使王晙说他们暗中勾结突厥，图谋攻占军城，就秘密上奏，请求将他们诛杀。王晙引诱勺磨等人到受降城赴宴，在宴席上设下伏兵，将他们全部杀死，居住在河曲地区的突厥降户几乎被斩尽杀绝。拔曳固、同罗等部落的部众，居住在大同军、横野军附近，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十分恐慌。秋季，并州长史、天兵节度大使张说带领二十名骑兵，手持符节前往这些部落安抚慰问，还在他们的营帐里住了下来。副使李宪认为胡人的心思难以捉摸，派人骑马赶来劝阻张说。张说回信说：“我的肉不是黄羊肉，不怕被他们吃掉；我的血不是野马血，不怕被他们刺破流血。有志之士遇到危难就该舍生取义，现在正是我为国效死的时候。”拔曳固、同罗等部落因此才安定下来。

冬季十月辛巳日，玄宗前往长春宫；壬午日，在下邽打猎。

玄宗严格约束各位亲王，不让他们和大臣结交。光禄少卿、驸马都尉裴虚己和岐王李范一起游乐宴饮，还私下里携带谶纬之书；戊子日，玄宗将裴虚己流放到新州，并让他和公主离婚。万年县尉刘庭琦、太祝张谔多次和李范一起饮酒作诗，玄宗将刘庭琦贬为雅州司户，将张谔贬为山茌县丞。但玄宗对待李范依然和从前一样，他对身边的侍从说：“我和兄弟们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没有隔阂，只是那些追名逐利的人非要依附他们罢了。我终究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兄弟们。”玄宗曾经生病，薛王李业的妃子的弟弟、内直郎韦宾和殿中监皇甫恂私下里议论玄宗的病情吉凶；事情败露后，韦宾被处以杖刑而死，皇甫恂被贬为锦州刺史。李业和妃子十分惶恐，主动去请罪，玄宗走下台阶，握住李业的手说：“我如果有猜忌兄弟们的心思，就让天地来惩罚我。”随即和李业一起宴饮，还安慰劝说李业的妃子，让她恢复原位。

十一月乙卯日，玄宗返回京城长安。

辛未日，突厥入侵甘州、凉州等地，击败了河西节度使杨敬述，掳掠了契苾部落之后撤军离去。此前，朔方大总管王晙上奏请求，从西边调发拔悉密部落的军队，从东边调发奚、契丹部落的军队，约定在这年秋天，在稽落水边突袭毗伽可汗的王庭；毗伽可汗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害怕。暾欲谷说：“这没什么可怕的。拔悉密部落驻扎在北庭，和奚、契丹部落相距遥远，他们的兵力根本无法相互配合；朔方的军队想来这里，估计也办不到。就算他们真的能来，等他们快要到的时候，我们就把王庭向北迁移三天的路程，唐朝军队粮草耗尽之后自然就会撤兵了。而且拔悉密部落向来轻敌贪利，他们得到王晙的约定，一定会高兴地提前赶来。王晙和张嘉贞关系不好，他们之间的奏请大多不能相互呼应，王晙肯定不敢出兵。王晙的军队不出动，只有拔悉密部落独自赶来，我们要打败他们就太容易了。”

不久之后，拔悉密部落果然出兵逼近突厥王庭，而朔方以及奚、契丹的军队却没有如约赶来，拔悉密部落十分害怕，赶紧撤军。毗伽可汗想要出兵追击，暾欲谷说：“这些人离家千里，一定会拼死作战，我们不能贸然追击。不如派兵跟在他们后面。”在距离北庭二百里的地方，暾欲谷分兵从小路出发，先包围了北庭，然后出兵进攻拔悉密部落，将他们打得大败。拔悉密的部众溃散奔逃，想要退回北庭，却无法入城，最终全部被突厥俘虏。

暾欲谷率军返回，途经赤亭，掳掠了凉州的牛羊马匹，杨敬述派遣副将卢公利、判官元澄领兵截击他们。暾欲谷对他的部众说：“我们现在乘胜而来，杨敬述竟然敢出兵，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卢公利等人率领军队到达删丹，和暾欲谷的军队遭遇，唐朝军队大败，卢公利、元澄侥幸逃脱。毗伽可汗的势力因此大增，完全拥有了默啜可汗的部众。

契丹的牙官可突干骁勇善战，深得部众拥戴，李娑固对他既猜忌又畏惧，想要除掉他。这一年，可突干起兵攻打李娑固，李娑固战败后逃到营州。营州都督许钦澹派遣安东都护薛泰率领五百名精兵，和奚王李大酺一起护送李娑固回去讨伐可突干，结果战败，李娑固、李大酺都被可突干杀死，薛泰被活捉，营州上下都十分震惊恐慌。许钦澹率军转移到渝关驻守，可突干拥立李娑固的堂弟郁干为契丹首领，派遣使者前往唐朝请罪。玄宗赦免了可突干的罪行，任命郁干为松漠都督，任命李大酺的弟弟李鲁苏为饶乐都督。

开元九年，公元721年春季正月，玄宗颁布制书，削夺杨敬述的官职爵位，让他以平民身份代理凉州都督，依旧担任各项使职。

丙辰日，朝廷将蒲州改为河中府，设置中都的官吏僚属，官制完全仿照京兆府、河南府的规格。丙寅日，玄宗前往骊山温泉；乙亥日，返回皇宫。

监察御史宇文融上奏说：“天下百姓户籍外逃、弄虚作假的现象十分严重，请求朝廷加以核查搜捕。”宇文融是宇文弼的玄孙，源乾曜向来赏识他的才能，极力赞成他的提议。二月乙酉日，玄宗敕令有关部门商议招集流亡百姓、核查惩治弄虚作假行为的办法，并将结果上奏。

丙戌日，突厥毗伽可汗再次派遣使者前来请求和解。玄宗赐给使者诏书，晓谕可汗说：“从前大唐与突厥和亲，华夏与夷狄都安居乐业，军队得以休养生息；大唐收购突厥的牛羊马匹，突厥接受大唐的丝绸布匹，双方都丰衣足食。近几十年来，两国关系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和睦，这都是因为默啜可汗不守信用，表面讲和而内心叛离，屡次出兵侵扰劫掠大唐边境，引得人怨神怒，最终落得身死国灭的下场，吉凶祸福的报应，都是可汗亲眼所见。如今可汗又重蹈默啜的覆辙，偷袭甘州、凉州，随后又派遣使者前来求和修好。大唐如同苍天一样覆盖万物，如同大海一样包容众生，只看你们现在的诚意，不追究以往的过错。可汗如果真有求和的诚心，那么两国就能共同保有长久的福运；如果并非真心，就不必烦劳使者徒劳往返。倘若突厥再敢侵犯边境，大唐也早有准备。可汗请慎重考虑吧！”

丁亥日，玄宗颁布制书：“各州、县逃亡的百姓，准许在一百天内主动自首，既可以在现在居住的地方登记户籍，也可以发文书返回故乡落户，全凭自己的意愿。超过期限不自首的，就加以核查搜捕，贬谪迁移到边远州郡；官府和私人胆敢藏匿包庇的，一并论罪惩处。”朝廷任命宇文融为特使，负责搜捕逃亡户口以及清查登记在册之外的田地，查获了大量弄虚作假的案例。宇文融因此升任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他上奏请求设置十名劝农判官，都兼任御史，分别前往全国各地执行任务。对于新近登记户籍的流民，朝廷免除他们六年的赋税徭役。使者们争相采用严厉苛刻的手段推行政策，州县官吏也跟风行事，搅扰得百姓困苦不堪。阳翟县尉皇甫憬上疏奏明这种情况；玄宗当时正信任宇文融，就将皇甫憬贬为盈川县尉。州县官吏迎合上意，务求搜获的人数越多越好，于是虚报数额，甚至将在编的户籍人口也当作流民上报，总共查出八十多万户流民，查出的隐田数量也与此相当。

兰池州的胡人康待宾引诱归降的各部胡人一同反叛，夏季四月，叛军攻陷六胡州，部众达到七万人，进而逼近夏州。玄宗命令朔方总管王晙、陇右节度使郭知运一同率军讨伐叛军。

戊戌日，玄宗颁布敕令：“五品以上的京官，各州刺史以及京兆、河南、河中、太原四府的副职官员，各自举荐一名县令，朝廷将根据被举荐者的政绩优劣，对举荐人进行赏罚。”

朝廷任命太仆卿王毛仲为朔方道防御讨击大使，让他和王晙、天兵军节度大使张说协同进讨康待宾。

六月己卯日，朝廷撤销中都的建制，将河中府恢复为蒲州。

蒲州刺史陆象先为政崇尚宽厚简约，官吏百姓犯了罪，他大多是当面训诫教育之后就释放了。州录事对陆象先说：“明公不使用杖刑，靠什么来树立威严呢！”陆象先回答说：“人之常情相差不远，这些人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如果非要用杖刑来树立威严，那就从你开始吧！”录事听后羞愧地退了下去。陆象先曾经对人说：“天下本来没有什么事端，只是庸人自找麻烦罢了。如果能够正本清源，还担心天下治理不好吗！”

秋季七月己酉日，王晙大败康待宾，将他活捉，斩杀反叛的胡人一万五千人。辛酉日，朝廷召集四方各族的酋长，在西市将康待宾腰斩示众。此前，反叛的胡人暗中与党项人合谋，攻打银城、连谷，占据了当地的粮仓，张说率领一万名步兵骑兵，从合河关出兵突袭叛军，大败敌军。唐军追击到骆驼堰，党项人反而掉转矛头与胡人叛军交战，胡人部众溃散，向西逃进铁建山。张说安抚召集党项人，让他们恢复原有的产业。讨击使阿史那献认为党项人反复无常，请求将他们一并诛杀，张说说：“帝王的军队，应当讨伐叛逆、安抚归服，怎么能杀害已经投降的人呢！”于是上奏请求设置麟州，用来镇守安抚党项族的残余部众。

九月乙巳朔日，出现日食。

康待宾反叛的时候，玄宗下诏命令郭知运与王晙协同进讨；王晙上奏说，朔方的兵力足够平叛，请求玄宗下令让郭知运返回本部军队。奏疏还没有得到批复，郭知运已经率军赶到，两人因此产生矛盾。王晙招降的叛军，郭知运又出兵攻打；胡人认为王晙出卖了自己，于是再次反叛。玄宗认为王晙没能平定胡人叛乱，丙午日，将他贬为梓州刺史。

丁未日，梁文献公姚崇去世，他留下遗令说：“佛教以清净慈悲为根本，而愚昧的人却抄写经文、塑造佛像，希望以此祈求福运。从前北周、北齐分据天下，北周销毁佛经佛像、整顿军队，北齐却推崇佛塔寺庙、荒废刑罚政务，一旦两国交战，北齐灭亡而北周兴盛。近年来武氏、韦氏族人，修建寺庙、剃度僧人的数量数不胜数，最终却没能避免宗族被诛灭的灾祸。你们不要像妇孺之辈那样至死不悟，为我诵经超度祈求阴间的福分。道士见僧人获利，也效仿僧人的做法，尤其不能让他们进入家中。这条家训要永远作为后世的规矩！”

癸亥日，朝廷任命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冬季十月，河西、陇右节度大使郭知运去世。郭知运和同县的右卫副率王君?，都凭借骁勇善战、擅长骑马射箭闻名于西部边陲，被胡虏所忌惮，当时的人称他们为“王、郭”。王君?于是从郭知运的部下继任河西、陇右节度使，兼领凉州都督。

十一月丙辰日，国子祭酒元行冲献上《群书四录》，总共收录书籍四万八千一百六十九卷。庚午日，朝廷大赦天下。

十二月乙酉日，玄宗前往骊山温泉；壬辰日，返回皇宫。

这一年，朝廷将所有担任都督、刺史的亲王全部召回京城。朝廷新修建了蒲津桥，熔铸铁牛用来拴系桥缆。

安州别驾刘子玄去世。刘子玄就是刘知几，为了避玄宗李隆基的名讳，他以字行世。着作郎吴兢编撰《则天实录》，其中记载了宋璟、张说让魏元忠作证的事情。张说在修史时看到这段记载，知道是吴兢所写，却故意谎称：“刘五太不帮我了。”吴兢起身回答说：“这段记载是我写的，史书的草稿都还在，不能让明公错怪去世的人。”在场的同僚都吓得变了脸色。后来张说暗中请求吴兢改动几个字，吴兢始终没有答应，他说：“如果顺从您的请求，那么这部史书就不再是秉笔直书的信史，又拿什么取信于后人呢！”

太史上奏说，《麟德历》越来越不准确，预测日食多次出现误差。玄宗命令僧人一行重新编制新的历法，又让率府兵曹梁令瓒制造黄道游仪，用来观测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星的运行情况。

朝廷设置朔方节度使，统辖单于都护府以及夏州、盐州等六个州，还有定远军、丰安军两支军队和三座受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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