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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陈纪六（第3页）

冬季十月己酉日，北周君主亲自率军讨伐北齐，任命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随公杨坚统领右三军，谯王宇文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统领左三军，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统领前军。宇文亮是宇文导的儿子。

丙辰日，北齐君主在祁连池打猎；癸亥日，返回晋阳。此前，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正勤恳、处事机敏，储备的物资十分充足，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也平安无事。可那些受君主宠幸的亲信嫉妒他，便取代了他的职位，从此公私事务都变得烦乱纷扰。

北周君主抵达晋州，在汾曲驻军，派遣齐王宇文宪率领两万精锐骑兵镇守雀鼠谷，陈王宇文纯率领两万步骑兵镇守千里径，郑公达奚震率领一万步骑兵镇守统军川，大将军韩明率领五千步骑兵镇守齐子岭，焉氏公尹升率领五千步骑兵镇守鼓钟镇，凉城公辛韶率领五千步骑兵镇守蒲津关，赵王宇文招率领一万步骑兵从华谷出兵攻打北齐汾州各城，柱国宇文盛率领一万步骑兵镇守汾水关。又派遣内史王谊督率各路军队攻打平阳城。北齐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环城固守。尉相贵是尉相愿的兄长。甲子日，北齐在晋祠集结兵力。庚午日，北齐君主从晋阳率领各路大军赶赴晋州。北周君主每天都从汾曲到平阳城下督战，城中守军处境窘迫危急。庚午日，北齐行台左丞侯子钦出城投降北周。壬申日，晋州刺史崔景嵩负责镇守北城，当晚，他派人向周军请求投降，王轨率领部众接应。天还没亮，北周将领、北海人段文振手持长矛，和几十名士兵率先登上城头，与崔景嵩一同来到尉相贵的住处，拔出佩刀将他劫持。城上周军擂鼓呐喊，北齐军队大败溃散，周军于是攻克晋州，生擒尉相贵以及八千名披甲士兵。

当时北齐君主正和冯淑妃在天池打猎，从清晨到中午，晋州的告急使者已经骑着驿马来了三次。右丞相高阿那肱说：“陛下正玩得高兴，边境上的小小交战，本是常事，何必急着奏报！”到了傍晚，使者再次到来，说“平阳已经陷落”，高阿那肱这才向君主奏报。北齐君主准备返回，冯淑妃却请求再围猎一圈，君主依从了她的要求。

北周齐王宇文宪攻克洪洞、永安两座城池，又计划继续进军。北齐军队烧毁桥梁、据守险要，周军无法前进，只好屯兵永安。宇文宪派永昌公宇文椿屯兵鸡栖原，砍伐柏树搭建草屋作为军营。宇文椿是宇文广的弟弟。

癸酉日，北齐君主分出一万军队奔赴千里径，又分出部分军队出兵汾水关，自己则率领大军赶赴鸡栖原。宇文盛派人向宇文宪告急，宇文宪亲自率军前去救援。北齐军队撤退，宇文盛率军追击，将其击败。不久宇文椿上报说北齐军队逐渐逼近，宇文宪再次返回救援。他和北齐军队对阵，到夜里也没有交战。恰逢北周君主召宇文宪返回，宇文宪便率军连夜撤离。北齐军队看到柏木草屋还在，没有察觉周军已经撤走，到第二天才发现。北齐君主派高阿那肱率领前军率先进发，同时调度指挥各路军队。

甲戌日，北周任命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人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下一万精锐士兵镇守晋州。

十一月己卯日，北齐君主抵达平阳。北周君主考虑到北齐军队刚刚集结，声势十分浩大，打算暂且向西撤军以避其锋芒。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劝谏说：“以陛下的圣明英武，趁着敌人荒淫放纵的时机出兵，何愁不能取胜；倘若北齐出现贤明的君主，君臣同心协力，就算是商汤、周武王那样的势力，也未必能轻易平定他们。如今北齐君主昏庸、臣子愚昧，士兵毫无斗志，就算有百万大军，也不过是为陛下送上门来的俘虏罢了。”军正、京兆人王纮说：“北齐纲纪败坏，已经延续了好几代。上天庇佑我大周，一战就扼住了他们的咽喉。攻取混乱的国家、欺侮行将灭亡的政权，正是在今天。放弃这个机会撤军离去，臣实在无法理解。”北周君主虽然认同他们的话，最终还是率军撤回。宇文忻是宇文贵的儿子。

北周君主留下齐王宇文宪担任后卫，北齐军队追击而来，宇文宪和宇文忻各自率领一百名骑兵迎战，斩杀了北齐勇将贺兰豹子等人，北齐军队这才撤退。宇文宪率军渡过汾水，在玉壁追上了北周君主。

北齐军队随即包围平阳，日夜猛攻。城中形势危急，城上的矮墙都被摧毁殆尽，残存的城墙只剩几尺高。有时双方短兵相接，有时骑兵在城内外往来厮杀。城外援兵迟迟不到，城中军民都十分惊恐。梁士彦却慷慨自若，对将士们说：“今日就是战死的日子，我先带头冲锋。”于是全军将士奋勇争先，喊杀声震天动地，个个以一当百。北齐军队稍稍后退，梁士彦便下令让自己的妻妾、城中军民以及妇女，日夜抢修城墙，仅用三天就修复完成。北周君主派齐王宇文宪率领六万军队屯兵涑川，从远处为平阳提供声援。北齐军队挖掘地道攻打平阳，城墙塌陷了十几步宽，将士们趁机想要攻入城中。可北齐君主却下令暂且停止进攻，要召冯淑妃前来观看。冯淑妃刻意梳妆打扮，过了很久才赶到。北周军队趁机用木头堵住了城墙的缺口，北齐军队最终没能攻入城中。当地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的石头上有圣人的足迹，冯淑妃想去观看。北齐君主担心城上的弩箭射到桥上，便抽调攻城的木料建造了一座远桥。君主和冯淑妃过桥时，桥梁突然损坏，直到夜里才返回营中。癸巳日，北周君主返回长安。甲午日，又下诏令，因北齐军队围困晋州，再次率领各路大军前去攻打。丙申日，释放北齐的降兵让他们返回本国。丁酉日，北周君主从长安出发；壬寅日，渡过黄河，与各路大军会合。十二月丁未日，北周君主抵达高显，派遣齐王宇文宪率领所部率先赶赴平阳。戊申日，北周君主抵达平阳；庚戌日，各路大军全部集结，共计八万人，逐渐向前推进，逼近平阳城摆开阵势，东西绵延二十多里。

此前北齐军队担心周军突然到来，在平阳城南面挖掘了壕沟，从乔山一直连通到汾水；北齐君主派出大军，在壕沟北面列阵。北周君主命令齐王宇文宪快马前去侦察敌情。宇文宪回报说：“敌军很容易对付，请让我先击败他们再吃饭。”北周君主大喜，说：“如你所言，我就没有忧虑了！”北周君主骑着平常所乘的战马，带着几个人巡视军阵，每到一处就呼喊主帅的姓名进行慰勉。将士们因得到君主的赏识而倍感振奋，都想奋勇杀敌。即将开战之际，官员请求君主换一匹骏马。君主说：“朕独自骑着良马，要往哪里去！”北周君主打算逼近北齐军阵，却被壕沟阻挡住。从清晨到午后，双方相持不下。

北齐君主问高阿那肱：“是出战好，还是不出战好？”高阿那肱说：“我军虽然人数众多，能上阵作战的不过十万人，其中病号、伤员以及在城外砍柴做饭的又占了三分之一。从前攻打玉壁时，援军一到就撤退了。如今的将士，哪里比得上神武皇帝（高欢）时期的将士！不如不要出战，退守高梁桥。”安吐根说：“一小撮贼人，我骑马上去就能刺死，扔到汾水里喂鱼罢了！”北齐君主犹豫不决。身边的宦官们说：“他是天子，我们也是天子。他尚且能远道而来，我们为何要守着壕沟示弱！”君主说：“这话有道理。”于是下令填平壕沟，率军向南推进。北周君主见此情形大喜，率领各路军队发起进攻。

两军刚一交战，北齐君主就和冯淑妃并排骑马观战。东侧的军队稍稍后退，冯淑妃惊恐地喊道：“军队败了！”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也说：“陛下快逃！陛下快逃！”北齐君主当即带着冯淑妃逃往高梁桥。开府仪同三司奚长劝谏说：“军队半进半退，是作战的常态。如今我军阵容完整，没有遭受损失，陛下舍弃大军要去哪里！陛下的马一动，军心就会大乱，再也无法振作。恳请陛下立刻返回安抚将士！”武卫将军张常山从后面赶到，也说：“军队很快就会收拢，阵容十分完整。围城的军队也没有异动。陛下应当返回。若是不信臣的话，恳请派宦官前去查看。”北齐君主正要听从他们的建议，穆提婆却拉住君主的胳膊说：“这些话不可信。”君主于是带着冯淑妃向北逃走。北齐军队随即大败，阵亡的士兵有一万多人，军用物资器械，在几百里的范围内堆积如山。只有安德王高延宗率领本部军队完整撤回。

北齐君主逃到洪洞时，冯淑妃还在对着镜子涂脂抹粉，后来听到外面混乱的喊声，有人高呼贼军来了，两人这才再次逃走。此前北齐君主认为冯淑妃有功劳，打算立她为左皇后，派宦官前往晋阳取皇后的服饰仪仗等。这时，宦官在半路遇到了君主，君主勒住马缰停下，让冯淑妃换上皇后礼服，然后才继续逃走。

辛亥日，北周君主进入平阳城。梁士彦见到君主，握着君主的胡须痛哭说：“臣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君主也为他流下眼泪。

北周君主考虑到将士们疲惫不堪，想要率军撤回。梁士彦拉住君主的马缰绳劝谏说：“如今北齐军队溃散奔逃，军心已然动摇。趁着他们恐惧的时候发起进攻，必定能一举平定北齐。”君主采纳了他的建议，握着他的手说：“我得到晋州，是平定北齐的根基，若是不能坚守，大事就无法成功。朕没有后顾之忧，只担心后方出现变故，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守住这里！”于是率领众将追击北齐军队。众将执意请求向西撤回，君主说：“放走敌人就会留下祸患。你们若是心存疑虑，朕就独自前往。”众将这才不敢再说话。癸丑日，北周军队追到汾水关。北齐君主逃入晋阳，忧愁恐惧得不知该去往何处。甲寅日，北齐实行大赦。君主向朝中大臣询问计策，大臣们都说：“应当减免赋税、停止徭役，以此安抚民心；收拢溃散的士兵，背城死战，来安定国家社稷。”君主打算留下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镇守晋阳，自己前往北朔州。如果晋阳失守，就投奔突厥，群臣都认为这个计划不可行，可君主却不听从。

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等三十多名负责宫中警卫的近臣，向西投奔了北周军队，北周君主对他们分别给予了不同等级的封赏。

高阿那肱所部还有一万士兵，镇守高壁，其余部众据守洛女砦。北周君主率军向高壁进发，高阿那肱望风而逃。齐王宇文宪攻打洛女砦，将其攻克。有士兵告发说高阿那肱派人招引北周军队，北齐君主下令让侍中斛律孝卿核查此事，斛律孝卿认为是诬告。返回晋阳后，高阿那肱的心腹又告发他谋反，君主还是认为是诬告，将告发的人斩首。

乙卯日，北齐君主下诏命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招募士兵。高延宗入宫觐见，君主告诉他自己打算前往北朔州，高延宗哭着劝谏，君主却不听从，还暗中派亲信先把皇太后和太子送到北朔州。

丙辰日，北周君主和齐王宇文宪在介休会师。北齐开府仪同三司韩建业献城投降，北周任命他为上柱国，封为郇公。

当天夜里，北齐君主打算逃走，众将领都不肯依从。丁巳日，北周军队抵达晋阳。北齐君主再次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隆化。任命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总管太行山以西的军队，对他说：“并州就由兄长你自取吧，我现在要离开了！”高延宗说：“陛下应当为了国家社稷不要轻举妄动。臣愿为陛下拼死力战，必定能击败周军。”穆提婆说：“陛下的计策已经定了，大王不能擅自阻挠！”北齐君主于是连夜冲破五龙门出城，打算投奔突厥，随从官员大多逃散。领军将军梅胜郎勒住马缰绳劝谏，君主才转而向邺城而去。当时只有高阿那肱等十几名骑兵跟随，不久广宁王高孝珩、襄城王高彦道相继赶来，凑得几十人一同随行。

穆提婆向西投奔北周军队，陆令萱自尽身亡，她的家属全部被诛杀、家产也被没收。北周君主任命穆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又下诏晓谕北齐群臣说：“若是能竭尽人谋、深明天命，归降我朝，官职荣耀与爵位赏赐，都会有所加隆。若是我朝的将士逃到北齐，无论贵贱，都可既往不咎。”此后北齐大臣相继投降北周。

起初，北齐高祖（高欢）担任北魏丞相时，让唐邕掌管外兵曹，太原人白建掌管骑兵曹，两人都因擅长文书计算、精通簿记账目而受到重用。等到北齐取代北魏受禅称帝，各部门的事务都划归尚书省管辖；唯独这两个曹署没有废除，还改名为外兵省、骑兵省。唐邕官至录尚书事，白建官至中书令，常年掌管这两省事务，世人并称他们为**“唐、白”。唐邕还兼任度支尚书，和高阿那肱有嫌隙，高阿那肱便在君主面前诬陷他，北齐君主于是下令让侍中斛律孝卿总管骑兵省和度支省的事务。斛律孝卿处理事务常常独断专行，不再向唐邕征询禀报。唐邕自认是朝廷元老、熟悉政务，却被斛律孝卿轻视，心中十分郁闷。等到北齐君主返回邺城，唐邕便留在了晋阳。并州的将帅们向安德王高延宗请求说：“大王若不称帝，我们实在没法为大王拼死效力。”高延宗迫不得已，于戊午日登基称帝，下诏说：“武平皇帝（高纬）懦弱无能，朝政被宦官小人把持，如今已冲破城门连夜逃走，不知去向。王公卿士们执意推举逼迫，我如今只得暂且继承皇位。”随即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德昌**。任命晋昌王唐邕为宰相，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沭阳王和阿干子、右卫大将军段畅、开府仪同三司韩骨胡等人为将帅。莫多娄敬显是莫多娄贷文的儿子。百姓听说高延宗称帝，不用征召就前来投奔的人，前后接连不断。高延宗打开府库，又拿出后宫的美女赏赐给将士，还抄没了十几家宦官的家产。北齐君主得知此事后，对身边近臣说：“我宁可让北周得到并州，也不愿让安德王得到它。”身边的人附和说：“理应如此。”高延宗接见士兵时，都亲自握住他们的手直呼其名，痛哭流涕、呜咽不止，众人都争相为他效死；就连孩童妇女，也都登上屋顶、挽起衣袖，投掷砖石抵御敌军。

己未日，北周君主抵达晋阳。庚申日，北齐君主进入邺城。北周军队包围晋阳，兵力四面汇集，如同黑云压城。安德王高延宗命令莫多娄敬显、韩骨胡在城南抵御周军，和阿干子、段畅在城东抵御，自己则率领部众在城北抵御齐王宇文宪。高延宗向来肥胖，向前站立时像俯身驼背，向后倚靠时像趴伏在地，人们常常嘲笑他。到了此时，他却挥舞着长槊往来督战，动作矫健迅捷如飞，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和阿干子、段畅率领一千名骑兵投降北周军队。北周君主攻打东门，到黄昏时分攻入城中，进而焚烧佛寺。高延宗、莫多娄敬显从城门杀入，夹击周军。北周军队大乱，士兵们争抢着出城，相互拥挤踩踏，堵塞了道路无法前进。北齐军队从后面刀砍矛刺，周军阵亡的有两千多人。北周君主身边的随从几乎死尽，自己也无路可逃。承御上士张寿拉住他的马缰绳，贺拔伏恩用马鞭抽打马的后部，君主才在崎岖的路上得以冲出重围。北齐军队奋力追击，几乎就击中了他。城东的道路狭窄曲折，依靠贺拔伏恩和投降的皮子信引路，君主才侥幸脱险，当时已是四更天。高延宗以为北周君主已被乱兵杀死，派人在尸体堆中寻找留有长胡须的人，却没能找到。当时北齐军队取胜后，士兵们闯入街坊饮酒，全都醉倒在地，高延宗再也无法整饬军队。

北周君主逃出城后，腹中十分饥饿，想要逃走，众将领也大多劝他撤军返回。宇文忻勃然大怒，上前进言说：“陛下自从攻克晋州，便乘胜进军至此。如今伪朝君主狼狈奔逃，关东地区震动，自古以来用兵，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声势。昨日攻破城池时，将士们轻敌大意，才稍有失利，这又何足挂怀！大丈夫应当在绝境中求生、在败局中取胜。如今破竹之势已然形成，怎能弃之而去！”齐王宇文宪、柱国王谊也认为若撤军必定无法脱身，段畅等人又极力说晋阳城内空虚。北周君主于是勒住马缰，吹响号角收拢残兵，没过多久军队便重振士气。辛酉日清晨，周军返回攻打东门，将其攻克。高延宗奋力作战，最终力竭，逃到城北时被周军擒获。北周君主下马握住他的手，高延宗推辞说：“臣是死人的手，怎敢触碰陛下！”北周君主说：“两国君主，本无仇怨，我只是为了百姓而来。终究不会加害于你，不必恐惧。”于是让他恢复衣帽，以礼相待。唐邕等人都向周军投降，只有莫多娄敬显逃奔邺城，北齐君主任命他为司徒。

高延宗刚称帝时，曾派使者送信给瀛州刺史任城王高湝，信中说：“陛下出逃，宗庙社稷事关重大，群臣们逼迫推举，我暂且执掌号令。等局势平定，皇位终究要归还叔父。”高湝说：“我身为臣子，怎能接受这样的信！”于是将使者捉拿，送往邺城。

壬戌日，北周君主实行大赦，废除北齐的制度，收纳礼遇文武之士。

起初，北周的伊娄谦出使北齐，他的参军高遵把北周的机密军情泄露给北齐，北齐人便将伊娄谦拘留在晋阳。北周君主攻克晋阳后，召见伊娄谦并加以慰劳，又把高遵押来交给伊娄谦，任凭他报复。伊娄谦叩首请求赦免高遵，北周君主说：“你可以召集众人朝他脸上吐唾沫，让他知道羞愧。”伊娄谦说：“以高遵的罪行，不是吐唾沫就能惩戒的。”君主赞赏他的话，便不再强求。伊娄谦对待高遵仍像从前一样。

臣司马光曰：奖赏有功之人，诛杀有罪之徒，这是君主的职责。高遵奉命出使异国，却泄露重大机密，这是叛臣。北周高祖不亲自将他处死，反而把他交给伊娄谦，让伊娄谦报私怨，实在是有失政令与刑罚的公正！孔子说，用恩德去回报仇怨，那用什么去回报恩德呢？作为伊娄谦，应当推辞而不接受这个任务，把高遵交给相关部门，以明正典刑。他却请求赦免高遵来成就自己的私名，虽然品行可嘉，却也不合乎公义。

北齐君主下令设立重赏来招募战士，却始终不肯拿出财物。广宁王高孝珩请求：“派任城王高湝率领幽州道的军队进入土门，扬言要奔赴并州；让独孤永业率领洛州道的军队进入潼关，扬言要直取长安；臣请求率领京畿的军队出兵滏口，大张旗鼓迎战敌军。敌军听说南北两面都有我军出兵，自然会逃散溃败。”他还请求将宫女和珍宝拿出来赏赐将士，北齐君主听后很不高兴。斛律孝卿请君主亲自慰劳将士，并为他撰写了慰劳的言辞，还说：“应当慷慨激昂、声泪俱下，以此打动人心。”北齐君主出宫后，面对众人正要下令训话，却再也记不起斛律孝卿教他的话，于是大笑起来，身边的人也跟着笑。将士们愤怒地说：“君主尚且如此，我们又何必着急死战！”全都没了斗志。于是从大丞相以下，太宰、三师、大司马、大将军、三公等官职，都增设员额来授官，有的职位授给三人，有的授给四人，数量多得数不清。

朔州行台仆射高劢率领士兵护卫太后、太子，从土门返回邺城。当时宦官仪同三司苟子溢还依仗恩宠骄纵残暴，对于民间的鸡猪，随意放纵鹰犬扑杀抢夺；高劢将他捉拿示众，准备处斩，太后出面求情，苟子溢才得以幸免。有人对高劢说：“苟子溢这类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的祸福，你难道就不担心后患吗？”高劢挽起衣袖怒道：“如今西面的贼寇已经占据并州，达官显贵大多叛逃，正是因为这类人扰乱朝廷纲纪。若是能在今日将他斩杀，我就算明日被处死，也毫无遗憾！”高劢是高岳的儿子。甲子日，北齐太后抵达邺城。

丙寅日，北周君主取出北齐宫中的珍宝、服饰、玩物以及两千名宫女，分赐给将士，对立功者各按功劳大小加封官爵。北周君主向高延宗询问攻取邺城的计策，高延宗推辞说：“这不是亡国之臣能回答的。”君主执意追问，他才说：“若是任城王高湝据守邺城，臣无法预料胜负；若是当今君主亲自守城，陛下可以兵不血刃将其攻克。”癸酉日，北周军队向邺城进发，命令齐王宇文宪担任先锋，任命上柱国陈王宇文纯为并州总管。

北齐君主带领众权贵大臣进入朱雀门，赐给他们酒食，询问抵御周军的计策，众人意见不一，君主不知该听从谁的建议。此时人心惶惶，没人再有战斗的心思，朝中大臣出城投降的，日夜接连不断。高劢说：“如今叛逃的人，大多是权贵，至于士兵，还没有离心。恳请陛下追回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属，将他们安置在三台之上，用他们来胁迫官员出战，若是不能取胜，就焚烧三台。这些人顾惜妻儿子女，必定会拼死作战。况且我军屡次败北，贼军轻视我们，如今背城一战，按道理必定能击败他们。”北齐君主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观望云气的方士说，将会有改朝换代的变故。北齐君主于是召来尚书令高元海等人商议，打算依照天统年间的旧例，将皇位禅让给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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