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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陈纪六（第1页）

起高宗宣皇帝中之上太建七年（乙未，公元575年），止高宗宣皇帝中之上太建八年（丙申，公元576年），共二年。

高宗宣皇帝中之上太建七年（乙未，公元575年）

春季正月辛未日，陈宣帝到南郊举行祭祀大典。

癸酉日，北周君主前往同州。

乙亥日，陈朝左卫将军樊毅攻克潼州。

北齐君主返回邺城。

辛巳日，陈宣帝到北郊举行祭祀大典。

二月丙戌日初一，发生日食。

戊申日，樊毅攻克下邳、高栅等六座城池。

北齐君主说话结巴迟钝，不喜欢接见朝中大臣，除非是自己宠幸亲近的人，否则从不和人交谈。他性格懦弱，受不了别人注视，就算是三公、尚书令、录尚书事这类高官前来奏事，也都不许抬头看他，大臣们只能简略陈述事情的大概主旨，就慌忙退出去。他承袭了世祖在位时的奢侈风气，认为帝王就该如此，后宫妃嫔都穿着华丽的衣服、享用精美的食物，一条裙子的花费，甚至高达上万匹布帛。后宫妃嫔还竞相追求新奇精巧的服饰，往往早上刚穿上的新衣服，到晚上就丢弃不用了。朝廷大肆修建宫殿园林，极尽壮丽奢华之能事。君主的喜好反复无常，宫殿园林多次拆毁又多次重建。各类工匠和负责土木营建的人员，常年得不到休息，夜里就点火照明赶工，天冷时就用热水和泥。朝廷还在晋阳西山开凿巨大的佛像，一夜之间就要燃烧上万盆油脂，火光能照进宫中。每当出现灾害异象或寇盗侵扰，君主从不自我反省、缩减开支，只知道大量举办佛斋，认为这是修积德行的方式。他还喜欢亲自弹琵琶，谱了一首《无愁》曲，身边侍从跟着附和的有上百人，民间都称他为“无愁天子”。他在华林园设立贫儿村，自己穿着破烂的衣服，在村里行乞取乐。又仿照西部边境城池的样子建造模型，让人穿着黑衣假扮敌军进攻，自己则率领宦官抵御“敌军”。

北齐君主宠信重用陆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韩长鸾等人，让他们把持朝政；宦官邓长颙、陈德信以及胡人何洪珍等人也参与机要大权，他们各自引荐亲信党羽，让这些人越级升任显要职位。官职可以靠钱财买到，官司能靠贿赂了结，官员们竞相做奸邪谄媚之事，败坏朝政、残害百姓。君主旧日的家奴刘桃枝等人都被封为开府、授予王爵，其余宦官、胡人、歌舞艺人、装神弄鬼的术士、官府奴婢等滥获富贵的，差不多有上万人；非皇室姓氏而被封王的有上百人，开府有一千多人，仪同三司更是数不胜数，领军将军一职一度有二十人同时担任，侍中、中常侍有几十人，甚至连狗、马、老鹰都被封以仪同三司、郡君的封号，有一只斗鸡还被封为开府，都能领取俸禄。这些受宠的亲信日夜在君主身边侍奉娱乐，一次游戏的赏赐，动辄超过上万财物。不久国库就空虚枯竭了，君主便赐给亲信们两三个郡或六七个县，让他们靠卖官来换取钱财。因此担任郡守、县令的人，大多是富商大贾，他们竞相贪婪放纵，导致赋税繁重、徭役沉重，百姓民不聊生。

北周高祖（宇文邕）谋划讨伐北齐，下令边境镇所增加储备、增补戍卒；北齐得知后，也加紧修整防御工事。柱国于翼劝谏说：“边境互相侵扰，双方各有胜负，这样只会白白损耗兵力和储备，对大计没有益处。不如解除戒严、延续友好关系，让对方松懈而不加防备，然后再趁机出兵，出其不意，就能一举攻克北齐。”北周君主采纳了他的建议。

韦孝宽上奏疏陈述三条计策。第一条计策说：“臣在边境多年，很清楚北齐的漏洞，若不抓住时机，很难成功。往年出兵，白白耗费劳力军费却没建立功绩，就是因为错失了机会。为什么这么说？淮河以南，原本是肥沃之地，陈朝凭借亡国残余的兵力，尚且能一举平定那里；北齐连年派兵救援，却都战败而归。如今北齐内部分崩离析、外部叛离，计策用尽、力量枯竭，仇敌有可乘之机，绝不能错过。现在大军如果从轵关出兵，并行推进，同时和陈朝形成掎角之势，再下令广州的义军从三鸦出兵，另外招募山南的骁勇精锐沿黄河顺流而下，再派遣北山的稽胡截断北齐并州、晋州的通道。这些军队，都让他们在函谷关、黄河之外招募勇猛之士，给予丰厚的爵位赏赐，让他们担任先锋。到那时大军如同山岳移动、江河奔涌，攻势如雷电般迅猛，多路并进，直扑北齐都城。北齐军队必定会望旗奔逃溃散，我军所向之处都能将其摧毁消灭，平定北齐、统一天下，就在此一举。”

第二条计策说：“如果国家想要从长计议，不立即大举进攻，就该和陈朝分担北齐的兵力。在三鸦以北、万春以南的区域，广泛开展屯田，预先储备物资，招募那里的骁勇彪悍之人，编组成军队。北齐既然在东南方向有陈朝这个敌人，双方兵马对峙，我军就派出奇兵，攻破他们的边境。他们如果派兵增援，我军就坚壁清野，等他们退兵远去，再出兵袭扰。常年用边境的军队，牵制他们的腹地主力。我军不用付出长期粮草的耗费，而北齐却要承受奔波疲命的劳苦，一两年内，北齐内部必定会分崩离析、人心叛离。况且北齐君主昏庸残暴，朝政由多个派系把持，卖官鬻狱、唯利是图，君主荒淫沉溺酒色，猜忌残害忠良，全国上下怨声载道，早已不堪其苦。由此看来，北齐的覆灭指日可待，到那时再趁机出兵横扫，就如同摧枯拉朽般容易。”

第三条计策说：“从前勾践灭亡吴国，尚且用了十年时间；周武王讨伐商纣，也还经历了两次出征。如今如果要继续休养国力、等待时机，臣认为应该重新推崇睦邻友好，重申盟约，安抚百姓、团结部众，互通商贸、优待工匠，积蓄锐气、涵养军威，等待对方出现破绽再行动。这才是长久的谋略和深远的掌控，能不动声色地实现兼并。”奏疏呈上后，北周君主召来开府仪同三司伊娄谦进入内殿，从容地问他：“朕打算出兵，该先攻打哪个国家？”伊娄谦回答：“北齐君主沉溺于歌舞优伶，沉迷于美酒昏醉。他们能抵御外敌的大将斛律明月（斛律光），已经死于谗言。北齐上下离心离德，百姓在路上相遇都只敢用眼神示意。这样的国家很容易攻取。”君主听后大笑。三月丙辰日，派伊娄谦和小司寇元卫出使北齐，以观察其破绽。

丙寅日，北周君主返回长安。

夏季四月甲午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监豫州事陈桃根得到一头青牛，将其献给宣帝，宣帝下诏把青牛还给百姓。陈桃根又上表献上织成的罗纹锦被各二百床，宣帝下诏在云龙门外将锦被焚烧。

庚子日，北齐任命中书监阳休之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壬辰日，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瑒为左仆射。

甲戌日，北齐君主前往晋阳。

秋季七月丙戌日，北周君主前往云阳宫。

大将军杨坚相貌奇特伟岸。畿伯下大夫、长安人来和曾对杨坚说：“您的眼睛像破晓的星星，无所不照，将来必定会称王天下，希望您能克制诛杀之心。”

北周君主一向厚待杨坚，齐王宇文宪对君主说：“普六茹坚（杨坚的鲜卑姓）相貌非同寻常，臣每次见到他，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心神不安。恐怕他不会久居人下，请求陛下尽早除掉他！”君主也对杨坚产生了疑心，就去询问来和。来和假意回答说：“随公（杨坚）只是个坚守节操的人，能够镇守一方。如果让他担任将领，对阵陈朝则无往不胜。”

丁卯日，北周君主返回长安。

在此之前，北周君主只和齐王宇文宪、内史王谊谋划讨伐北齐的事，还派纳言卢韫三次乘坐驿车前往安州总管于翼那里询问计策，其他人都不知情。丙子日，君主才召集大将军以上的官员到大德殿，告知他们伐齐的计划。

丁丑日，北周下诏讨伐北齐，任命柱国陈王宇文纯、荥阳公司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率领两万兵马奔赴黎阳，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率领三万水军从渭河进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领两万兵马镇守太行道，申公李穆率领三万兵马镇守河阳道，常山公于翼率领两万兵马出兵陈州、汝州。王谊是王盟兄长的孙子；达奚震是达奚武的儿子。

北周君主打算从河阳出兵，内史上士宇文弼说：“北齐建国至今已经好几代了；虽然君主无道，但藩镇的镇守重任，还是有能胜任的人。如今出兵，必须选好出兵地点。河阳是交通要冲，聚集了北齐的精锐兵力，就算全力围攻，恐怕也难以成功。依臣之见，不如从汾曲出兵，那里守军少、地势平坦，容易攻克。用兵作战的地方，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了。”民部中大夫、天水人赵煚说：“河南、洛阳四面受敌，就算攻取了，也难以守住。请从黄河北岸直扑太原，捣毁北齐的巢穴，就能一举平定北齐。”遂伯下大夫鲍宏说：“我强齐弱、我治齐乱，何必担心不能取胜！只是先帝往日屡次出兵洛阳，对方已有防备，所以每次都没能取胜。依臣之计，进军汾州、潞州，直扑晋阳，出其不意，这才是上策。”北周君主都没有采纳。鲍宏是鲍泉的弟弟。壬午日，北周君主率领六万大军，直指河阴。杨素请求率领他父亲麾下的旧部担任先锋，北周君主应允了。

八月癸卯日，北周派遣使者出使陈朝通好。

北周军队进入北齐境内后，严禁砍伐树木、践踏庄稼，违反者一律处斩。丁未日，北周君主率军攻克河阴大城。齐王宇文宪攻克武济；进而围攻洛口，攻取东、西两座城池，放火烧毁浮桥，将桥梁截断。北齐永桥大都督、太安人傅伏，从永桥连夜进入中氵单城。北周军队攻克南城后，围攻中氵单城，二十天也没能攻下。洛州刺史独孤永业镇守金墉城，北周君主亲自率军攻打，也没能攻克。独孤永业连夜赶制了两千个马槽，北周军队听说后，以为北齐大军即将赶到，心生畏惧。

九月，北齐右丞高阿那肱从晋阳率军抵御北周军队。抵达河阳时，恰逢北周君主生病，辛酉日夜，北周军队撤军。水军烧毁了自己的战船。傅伏对行台乞伏贵和说：“北周军队已经疲惫不堪，希望能给我两千精锐骑兵追击他们，一定能将其击败。”乞伏贵和没有答应。

齐王宇文宪、于翼、李穆所到之处都取胜，降服攻克了三十多座城池，但都弃城不守。只因为王药城地处要害，下令仪同三司韩正镇守，可韩正不久就献城投降了北齐。

戊寅日，北周君主返回长安。

庚辰日，北齐任命赵彦深为司徒，斛阿列罗为司空。

闰九月，陈朝车骑大将军吴明彻率军攻打北齐彭城；壬辰日，在吕梁击败数万北齐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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