郾城的天色,是从未有过地阴沉。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头,仿佛随时要塌下来。
空气里没有风,只有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沉闷。
连往日聒噪的乌鸦,都缩在巢里,不出一声。
但这种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悸。
城头值守的岳家军士卒,紧紧握着手中打磨得锃亮的枪杆或刀柄,手心却不断渗出冷汗。
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北方、西方、东方。
那里,原本空旷的田野与地平线交接处,不知何时,已布满了密密麻麻、无声移动的黑点。
不是游骑。
是成建制的军阵。
步兵方阵如同黑色的苔藓,缓慢而坚定地向着郾城蔓延。
骑兵集群则像游弋的狼群,在更外围划出弧线,封锁着一切可能出入的通道。
旌旗如林。
其中最为醒目的,是那面绣着狰狞狼头、代表完颜宗弼本人亲至的大纛。
金军主力,终于完成了合围。
不是试探,不是袭扰。
是真正的、水泄不通的包围。
更让城头士卒心底发寒的是,在那些金军阵列的间隙,在更南方的地平线上,原本应该属于“友军”防区的位置。
空了。
前几天还能隐约看到的其他宋军部队的营寨旗帜,在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仿佛那里从未驻扎过军队。
唯有被匆忙遗弃的栅栏、熄火的灶坑,以及一些来不及带走的破烂杂物,证明他们曾存在过,又仓皇离去。
郾城,成了一座真正的、被遗弃在敌后的孤城。
“张宪部昨日派去联络西面刘锜将军所部的斥候……回来了。”
王贵登上城楼,找到正在观察敌情的岳飞,声音干涩。
“刘锜将军所部……三日前已奉枢密院急令,南撤至陈州(今淮阳)布防。留给我们的口信是……‘兵力单薄,难抗金虏主力,奉旨南移,望岳帅……早作决断’。”
岳飞没有回头,只是握着垛口边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早作决断?
决断什么?
是决断放弃郾城,在十几万金军铁桶合围中“突围”?
还是决断“遵旨”,在敌军眼皮底下上演一场注定溃败的“撤退”?
“东面呢?韩世忠将军的游骑,可还有踪迹?”他问,声音听不出波澜。
“昨日午后,最后一股韩家军的探马哨旗还在五十里外。今晨……已不见踪影。据逃回来的百姓说,昨夜有大队骑兵向南急行,烟尘蔽月。”
王贵的声音越来越低。
岳飞缓缓闭上眼睛。
东西两翼,原本互为犄角、可做呼应的友军,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在朝廷的旨意或者说某种默契下,撤了个干干净净。
将他和他的岳家军,彻底暴露在金军主力的锋芒之前。
不,或许不是“暴露”。
是“奉上”。
用他岳飞的项上人头,用这数万岳家军将士的鲜血,来为某些人的“和议大局”,添上一块最重的筹码,或是一份展示“诚意”的祭品。
好狠的心。
好绝的计。
他甚至能想象出,临安那些衮衮诸公,此刻或许正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忧心忡忡”地讨论着“岳飞孤军冒进,不幸陷入重围”的消息,然后顺理成章地开始筹划下一步的“善后”。
悲凉。
刺骨的悲凉,比这深秋的寒风更甚,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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