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抱拳,向帐中一礼,不拜,不叩。那一礼像一片叶子掠过水面,悄然而不溅。他转身出帘,风从帘缝里掠过他的衣角,像在空里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白。
——
荀彧离营的消息没有离开营门。三处“行秤”按令而设:一处设在官道的小河桥,一处设在白茅渡回程的渡口,一处设在邺城北门外的树阴下。每一处都有粥、有券、有秤、有榜,无旗无鼓,惟有黑甲远远看住路。
他走到第二处行秤时,正遇上一群挑土的工市人换粥。有人认出他,远远躬身,不敢近。荀彧驻足片刻,看那小秤在风口上一晃一晃,又稳下来。书吏把一张“众券”递到一个小儿手里,小儿捧着,笑得露出两颗缺牙。小儿的娘把券拿去兑盐,回头又拿了半碗粥给书吏,书吏笑着推回:“规矩不许。”
荀彧目送这小小的规矩落在粗糙的人间,眸中一线光生,又慢慢静下去。他不言,只向秤台微微一拱手,像向一个新学会走路的孩道别。随后他上马,远去。
——
营中火未冷。
荀彧一走,帐内的寂在半息后忽然紧了一寸。陈宫转身回来,长袖一挽,直直盯住吕布:“主公,您那一牌,不该给。”
吕布抬眼:“为何?”
“‘死权’在王手,便是把天下的怨背在己身。”陈宫的声音像是把一块旧铁重新烧红后去敲,“背得久了,人便会忘了法之严,只记得王之重。此后有人借怨攻你,有人借怨求你。法的直绳,被怨的软索绕得乱。——‘死权’当示,不当流。”
贾诩也收了笑,颔首一分:“公台之虑,有理。”
“我知道。”吕布把那一盏未斟的瓷盏拿起,又放下,“所以此牌只此一件,且只随文若去许。留在他那一边,免得我这边妄杀。天子若见,曹公若见,便知此后行‘杀’之名,在我背上;他们若要借印杀人,天下自有秤称。”
陈宫一怔,眼底的硬光缓了一线:“您把‘背’当刀背,把‘秤’当刀锋。”
“背在我,锋在法。”吕布道,“这便是‘殊途’。他守印,我守众;你守法,文和守术;奉孝守棋,你……”他望向陈宫,语气很轻,却像压住了风,“你不是来守‘术’的。你是来守我。”
陈宫一震。多年的讥与冷在这一句里突然有了重量。他垂目,半晌,低声道:“我来守的是‘义’。”
“义要有人背,才不飘。”吕布道。
帐内火团“啪”的一声裂开,吐出一点更黑的芯。郭嘉把那点黑看了一眼,将咳意压回胸腔,声音里竟少了三分薄冷,多了三分沉稳:“公台,今日起,‘骨秤’诸试,由你主‘绳法’,我退一线主‘棋局’;‘三市’由唐樱与高顺定‘律’,文书由公台统一收口;‘谎币’之战,我只给刀,不再给名。——君臣殊途,各守其门。”
陈宫抬眼,目光与郭嘉的锋交了一下,火星过去,竟无往日那种要相互钩破的刺。他慢慢点头:“既然如此,我要三件。”
“说。”吕布看他。
“一,所有‘行秤’与‘券局’,自今日起皆受‘直绳司’检按;二,‘死权’所及之杀,须先过‘直绳司’之备案,除非军前万急;三,‘三头台’每旬必举‘反躬之问’,问我军自有之过,而非只问谎人之罪。”陈宫一字一顿,“既曰‘道不同’,便要让‘法’常照着‘王’与‘众’。法不照王,王自重;法不照众,众自散。”
吕布沉吟一息,点头:“准。”
贾诩低笑一声,揖手:“诸君各行其途,此后‘术’少做‘戏’,多做‘活’。”
张辽在旁看了一刻,抱拳:“主公,白茅渡‘仇恨军’已散七成,但余三成流入乡间,夜间仍聚。属下请以‘秤卫’二千,分三路巡渡巡巷,‘按、问、压、割’,三日一汇。”
“去。”吕布道,“记住,不以杀为先。”
“诺!”
高顺抱拳:“‘平军’整编今朝已成,左统张合,右统高览;今夜先行‘换旗’。属下请以‘平军’为骨,‘秤卫’为皮,‘工市’为血,缝成一张‘新甲’护三市。”
“缝。”吕布道,“针线在你手里。”
唐樱掀帘入内,袖口仍卷着,指尖有墨。她把几张新印的“众券”摊在案上:“纸换厚了,墨刷两遍,难折。背面刻‘兑’字,兑米、兑盐、兑布都有印眼。——‘券’是脸,要硬,才不被人一捏就花。”
吕布看着她,点头:“好。”
——
午后风起,抬起营路上的细灰。贾诩倚在帘后,轻轻咳了一声,眼神忽地往门外掠了一下。他的耳极灵,听见嘈声在风里断成一缕一缕。
“不对。”他袖中指尖一合,低声,“有盏新鼓。”
果然,远处传来“哑”的一声,像有人用旧鼓皮蒙在木盆上拍了一下。张辽目光一厉,转身出帐。顷刻,斥候奔至:“北巷有‘义勇’百余,举新旗,旗上写——‘夫子之义’。”
陈宫眼神一凛:“这是借‘儒名’自救。”
“静阵、断旗、行秤。”高顺即道,“我去。”
“不。”吕布起身,握戟,“今日不斩旗。不动静阵。”
“主公?”
“今日用‘言’。”吕布压下戟锋,“‘君子之义’,当在台上说。把‘义勇’请上‘三头台’,让他读‘义’字,并让他答三问——‘救谁’‘凭何’‘以何终’。——若答得直,赎券;答不直,羞之;若借‘帝名’以威,笞之;若借‘祠名’以聚,籍之。”
陈宫目光一亮,微一点头:“此一手,正当‘殊途’之中。”
——
傍晚,邺门外“三头台”下人头如海。那面写着“夫子之义”的旗最终没有立起来,被台官命人收起,放在台侧,等“辩”后再决。义勇为首者是个四十开外的读书人,冠带不整,气色焦黄,眼中有血丝。他上台,开口便问:“‘王’可改‘义’否?”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蝶笼 蝶笼 知他风尘不可救 [蓝锁同人] 利己主义者也想成为热血漫主角 宿敌 影后难撩 御仙有法 阡陌之环[刑侦] 重生:继续爱我,可不可以 [崩铁同人] 翁法罗斯RPG 试情 [犬夜叉] 摸到尾巴的方法是什么 在饥荒末世当农场主后封神了 人外系[gb] 黎明坠落 [崩铁] 星神直播,在线造谣 龙蛇演义同人恶堕 奸夫的自我修养 拥有洗脑能力的我却很少使用,用自己的手段将学校女生变成自己的性奴 全球极寒:在房车当囤货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