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之内,空气凝滞如铅。
端木烬拄枪而立,胸膛剧烈起伏。对面,啸月狼王庞大的身躯倚着钟壁,血洞中涌出的鲜血已在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月光般银白的毛发被染红大半,随着它艰难呼吸,那伤口处不断有带着泡沫的血沫溢出。
它的琥珀竖瞳死死盯着端木烬,但眼中的凶光,正在被生命急速流逝带来的虚弱所取代。
端木烬喘息稍定,缓缓直起身。啸山白虎的神魂虚影再次浮现,虽略有黯淡,但那股百兽之王的凛冽威压,如一座无形大山,沉沉压在重伤狼王的心神之上。
“臣服,或者死。”端木烬运转《驯兽术》,一缕神念清晰地传入啸月狼王的识海之中。
狼王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它试图昂起头颅,维持王者的最后尊严,但胸口的剧痛和那源自灵魂深处的虎威,让它这个动作只完成了一半便无力垂下。
钟外,原本因狼王气息衰弱而暂缓的狼群,再次骚动起来。银背狼不顾前肢断裂,用头猛撞钟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青风狼更是发出凄厉长嚎,试图呼唤它们的王。
端木烬皱了皱眉,维持金钟罩已近乎极限,钟壁裂痕密布,全靠一股意志力撑着。若外面狼群再次疯狂冲击,金钟必破。
端木烬向前踏出一步,在距离狼王头颅仅一丈处停下,这个距离,对双方都极度危险。他俯视着这头曾经统御群山、啸聚月华的狼王,缓缓道:“你智慧不低,当知形势。以你现在的伤势,即便我不杀你,你也必死无疑。”
端木烬顿了顿,让这句话在狼王心中沉淀。“我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战宠,若你愿臣服于我,我可救你性命。”
啸月狼王的瞳孔微微颤动,身为狼王,它的骄傲深入骨髓。但对生的渴望,又令它有一丝动摇。
端木烬敏锐地捕捉到了狼王眼中的这一丝波动,他不再多言,伸出右手,指尖内力吞吐,缓缓探向狼王额前。
这是驯兽术中的核心法门,以自身神魂之力为引,与妖兽建立心神连接。成功率极低,且对施术者神识要求极高,更要求妖兽主动或至少不强烈抗拒。
狼王看着这根越来越近的手指,鼻翼翕动,琥珀竖瞳中挣扎之色愈发浓烈,在生死抉择面前,动物本能最终占据了上风。
在端木烬指尖即将触及它眉心的刹那,狼王合上了眼帘。它高昂了一生的头颅,终于在这一刻,低垂下来。
端木烬指尖那缕微光,轻轻点在了狼王的眉心之上。
“嗡——!”
一声直抵灵魂的轻鸣,端木烬只觉识海一震,一股冰冷、孤傲的意识流,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他的心神边界。与此同时,端木烬也将自己的意念传递了过去。
没有强行入侵,更像是一次平等的接触与确认。
下一刻,联系建立!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端木烬心中浮现,他能模糊地感知到狼王此刻的状态,重伤濒危,剧痛,虚弱,以及那深藏的不甘与一丝对新道路的茫然。
成功了!
端木烬心中一定,立刻通过刚建立的心神联系,向狼王传递了一道清晰的指令:“令狼群,退散!”
狼王眼皮颤动,艰难地重新睁开。它看向端木烬的眼神已经彻底改变,虽然依旧冰冷,却少了杀意。它仰起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悠长的低沉狼嚎。
“呜——嗷——”
这嚎叫声穿透残破的金钟,回荡在山巅平台。
银背狼撞击钟壁的动作僵住,青风狼的长嚎戛然而止。平台上、山脊上、乃至山下正涌来的无数幽绿眼眸,全都定住了。
它们齐刷刷望向金钟方向,那声嚎叫中蕴含的、清晰无误的“退下”与“不得攻击”的意志,让所有狼群瞬间茫然,继而骚动,最终……开始执行。
狼群开始掉头,默默地、有序地向山下退去。银背狼深深地看了一眼金钟,喉咙里发出悲愤的低呜,却被青风狼用头拱了拱,最终也一瘸一拐地转身,汇入退潮的狼群中,十匹c级战狼护卫紧随其后。
平台上,十大形意神魂的压力骤然一轻。它们本就是能量体,此刻光华已然黯淡大半。端木烬心念一动,十大神魂化作十道流光,飞回他识海之中温养。
没了外部威胁,摇摇欲坠的金钟被端木烬收回体内。
月光毫无阻碍地洒落,照亮了平台上的景象。端木烬脸色苍白地站着,啸月狼王奄奄一息地卧在血泊之中。平台地面狼藉一片,到处是爪痕、血迹和散落的狼尸。
就在这时,平台边缘的阴影中,一道灰影悄然浮现。
孙不愚拄着那根黄杨木手杖,缓步走了过来。他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灰布衣,此刻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叹神色。
“老朽……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孙不愚在端木烬身前数步外站定,目光扫过遍地狼藉,最后落在端木烬和啸月狼王身上。“以武王巅峰境,于狼群重围之中,正面击败并收服A级啸月狼王。此等战绩,纵览公会档案,近百年未有。”
孙不愚顿了顿,郑重地拱了拱手:“端木城主,功绩已成。老朽孙不愚,以武者公会长老身份,在此见证。待返回长安,即刻禀报文会长。”
端木烬抱拳还礼:“有劳孙长老见证。”
孙不愚摆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龙眼大小、散发清香的药丸:“先疗伤,这‘生生造化丹’对内外伤皆有奇效,老朽存货也不多,算是对你今日壮举的贺礼。”他将一粒递给端木烬,另一粒则走到啸月狼王身前。
狼王警惕地看着他,孙不愚也不急,将药丸放在掌心,递到狼王嘴边:“你既已臣服于他,便是同道。此丹可稳住你的心脉伤势,保你不死。”
或许是感应到丹药中充沛的生机,又或许是听懂了孙不愚的话,狼王迟疑片刻,伸出舌头卷走了丹药。
端木烬服下丹药,顿觉一股温热气流自腹中化开,迅速游走四肢百骸,修补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
“多谢孙长老。”端木烬真诚道谢。
孙不愚摆了摆手,叹道:“有此狼王相助,你如虎添翼。不过它伤势太重,需尽快寻一处安全所在,静心疗养数月方能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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