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砸中了连心的软肉,看着那块模糊血肉下的白骨,栖棠的声音一瞬变了调,带着酸忍的哭腔,忽然无法再忍受:“快松开!求你”
那双总是填满好奇与甜蜜的眸子盈满了泪水,潮湿的泪液失重地倒灌进心里。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雨滴似的砸进翘起的碧发,又沿着前额不断往下。
被惊动的狼少年猛地抬起头,眼里凶狠的专注与野性一瞬被浇灭,偃旗息鼓。
他下意识松开了口,心脏因不知所措而阵缩着悸痛,唇舌间、空气里满是眼泪陌生的咸涩味。
“疼啊”她的声音破碎,哽咽地挤出两个字。
似被那种上涌的酸涩逼得喘不过气,她顿了一会儿,忽的攥住了那截被咬伤的手臂,像是面对着一个蹒跚学步的稚子,带着点不知是不是反问的语气,艰涩道:“你不疼啊”
阿冷低下头,盯着那截圈住手腕的指节。
圈圈圆圆顺着指缝淌进来,他的心口发痛,也发颤。
喉咙里无法自控地发出无意义的浑浊音节,两种截然相反的焦渴灼烧着血液,他的手指瑟缩,忽然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粗糙的舌头舔过眼睑,非常轻地、试探性地卷去眼尾湿漉的泪痕,像是在以此确认她的状态和存在。
阿冷的动作笨拙而生硬,像是在模仿为幼崽清理皮毛的老狼,粗粝的舔舐刮得栖棠的眼周微微刺痛,他的神情却是近乎虔诚的专注。
没有血腥,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强烈的咸味,以及一种他无法形容的,让彼此的身体都在细微发颤的东西。
舔完了一边脸的泪水,一片静默。
他的手心湿了一大块。
阿冷垂下脑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拼命回想着少女喉间鼓动的频率,生平第一次,他产生了激烈的冲动,抛弃狼嚎想去拙劣地模仿。
干涩的喉管震动,他绷紧了脊骨。
才抬起头,嘴唇撬开一道缝,柔软的唇瓣抢先一步贴上来。
怦怦——
狼少年不明就里,脑海里一片空白,胸腔却剧烈起伏起来。
仿佛数以万计的夏蝉挤在胸腔里躁鸣,这种猝然的巨响,吓得他欲似惊弓之鸟般堵起耳朵。
然而却只能僵硬地无法动弹,只留睫毛激颤。
手臂上的血冷疼痛一瞬麻木,令他齿寒的虚无也跟着飘远,预告着某种完全未知的东西代替疼痛,成为了他荒败生命里崭新的锚点。
透过模糊的水影,栖棠看不清他的神情,连漫天的星子也变作黏连的雾。
耳边却蓦然响起汹涌的、无间隙的声浪,从山林深处蔓向整个荒原。
在震耳欲聋的蝉鸣声里,星空和荒野一起天旋地转,似两滩水般交汇、交融、交错。
而后湮灭破碎。
就像夏夜里一个鼓噪的、绮丽的梦。
在梦醒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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