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弓起脊骨,肌肉绷得几尽碎裂,仍躲不过那如影随形的刺痛。
见他默然,林诗音的声音发起抖:“答应我。”
李寻欢嘴唇张合了许久,直到颌角都泛起酸,仍发不出声音。那压在舌底的承诺,他磨碎了喉咙也说不出一个字。
只略微吐出一个音,心脏便剧烈收缩着,那柄飞刀几乎要洞穿他。
原来她还带走了他的声音。
他闭起眼睛,涩然道:“你难道以为,我真的会去纠缠一个孩子?”
林诗音打断他:“我要你答应我。”
李寻欢看着腕间的红线,沉默了良久,咽下嘴里的血,微笑道:“我答应你。”
这四个字一说出口,他的面色便彻底灰败下去,似一颗断绝了日晖、切断了水源的颓败枯树,就此黯淡。
林诗音终于软下身子,起码——
起码他从不背诺。
李寻欢喘息两下,拖着空荡荡的骨架往外走。
漫天的灰屑不知何时已彻底停了,天光大亮,他终于哪里都去得了。
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
他只知道,再继续待在那间屋子里,他便要被窒闷得呼吸不过来。
他踏在青石板路上,浑浑噩噩地往前走,耳畔尽是灯穗晃荡的簌簌声。
长街上的血灯笼蓦然一个接着一个地变作人,他们身上满是或轻或重的烙印,意识到劫后余生,皆涕泗横流地抱作一团哽咽。
世间从未做过亏心事的人,原来这样少。
李寻欢又咳嗽起来,几乎要将肺里的碎肉都咳出来。他形单影只的穿行在人群里,只有咳嗽时,才像一个人。
风里的血腥味愈来愈浓,他失着神,好似全然没看见那些狰狞的伤口,只满心想着念念。
她的伤怎么样了?
那人会好好照顾她吗?念念性子蛮横,他会一直纵着她吗?若是他腻烦了,生气了,念念怎么办?
那人乖张阴狠,未必不会做出伤害念念的事。
李寻欢的心似是被人用炭火炙烤着,不住地蜷曲挣扎,一遍遍为没道理的忧虑而焦灼痛苦。
像疯了一样。
他明知道那是她的师兄,却仍止不住心脏的歪扭,甚至无法抑制地反复咀嚼这些隐忧,试图从中汲取到一个合理的、说得过去的借口,再看她一眼。
可他不能再害她,也不能再欺骗表妹了。
他瞬间失了力,喃喃自问:李寻欢,十年了,你不该早已习惯了痛苦吗?
苍白纤长的指尖绕上红线,将之彻底抽离。
奚饶握起她细弱的手腕,摩挲着喃喃道:“为什么天道永远不站在我这边?”
为何他所求之物永远求而不得?
他扯了下唇,“既然已经错了,只能一步步错下去。”
铜青色的丝线缠上她的后颈,破开血肉,一路蜿蜒向上。
他的眸光愈来愈深。
我不允许你心里有别人,不允许他牵动你的心,即使非你本意。
我不允许有一点点的痕迹。
他眼尾殷红,轻柔又迟缓地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声音渐弱:“菱荇只要记得师兄就好了。”
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衣袖自然垂落,一路坠到手肘。一息间,遮掩在袖中的雪白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片柔软的雪地上满是泥泞,落满了碾坏的熟果,深深浅浅的吻痕缝合在她的肌肤上,似灼进了她的骨肉,褪也褪不掉。
奚饶眸光一颤,密密麻麻的红痕在他肺脏里划开一道道淋漓的刀口,他捏紧了指骨,按捺下心脏处传来的狂虐,猝然掀起了菱荇的衣摆。
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尽是掐痕,指印与吻痕交错盛在那对腰窝里,一路飘零向下,蜿蜒进裙腰里。
奚饶眼神阴鸷,捏紧了拳头,关节用力地泛白,薄薄一层皮绷在骨节上,青络近乎要挣脱束缚爬出来。
指骨寸寸碎裂的‘咔嚓’声,似尖刀般擦过耳膜。
这个废物,他竟然敢——
破碎的指骨嵌进掌心,粘稠的鲜血滴滴落在地上,他轻轻笑出声,冷声嘲弄道:“李寻欢”
“少爷——”铁传甲那双鸷鹰般锐利的眼一瞬便柔和下来。
他脖颈上满是烙印,皮肉翻卷,干涸的血痂混着模糊的血肉堆叠在皮肤上。可即使这样,他面上也没有一丝疼痛难忍之色,只有见到他安好无恙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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