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无暇去想为何会到了一片雪地,因为他已近乎要冻死了。人快要死的时候,当然没心思去想前因后果。
世间一片静谧,只剩下呼呼的寒风,和不断坠下的厚雪。
浑身的皮肉筋骨都被冻得发痛,他咬着牙,绷紧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还有理智,还记得失去意识前的画面。
一脚踏出,深深陷进雪地里,他在一片空茫中旋身,张开已僵木了的嘴,喊道:“烟津!”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微弱的回音,此外便是喉间的干痛。雪白的雾气自口间溢出,他每走一步,便要叫唤一声。
脑袋已经像是被生硬装上来的木块一样,可他还要忍着涩痛旋转它,去寻找一个不知道在不在、不知道在哪儿的影子。
这是什么妖法吧?他也没有答案。
烟津是妖,最大的可能是,或许她根本不在这里。可他心里却那么迫切、那么焦急地想要找到她。
只有陆小凤知道,他有多么厌恶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想要逃离。
不想她一个人,不想自己一个人。
也许怕她悄无声息地死去,也许是为了自己心间的安宁。
有些问题,人总是想不出答案,或许因此,他才热衷于解谜。
世间最难寻找的,永远是一个清晰的答案。你必须要等一个瞬间,只有在那个瞬间来临的时候,一切才能明了。
他一生有无数个这样的瞬间,但都是为了替别人解谜。只有这一次,他觉得这个谜,是属于自己的。
雪堆满在他身上,他的步伐越来越重,因为每一次前行,都裹挟着痛。
这种痛已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眼前、心头浮起的噩梦,是年少时的噩梦。
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回溯,他口腔里已全是血渣。这些被他牢牢压在心底的回忆,如今翻腾着,像野兽般要将他吞吃殆尽。
是雪中的野兽,是被灌下无数杯的般若酒。
他无法再站立,无法再前行了。于是,只能重重倒下。
无人知晓,在这片浑然一白的天地里,永远洒脱不羁的陆小凤倒在雪地里,重重喘息着,面上毫无表情,只眼眸里装着酿了经年的隐痛。
痛苦就和酒一样,封存在内心,越酿越陈,越陈越浓。从窖里挖出开坛时,才惊觉,这酒的力道已这样强劲。
这不愿回想的年少记忆,如今却像是汹涌的浪般席卷了他,无处躲藏,无处逃避。
更要命的是,这里没有可供他沉湎的美酒,没有可让人忙碌的闲事,没有可解愁的美人,也没有可相视一笑的知己好友。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雪,与年少时的某个瞬间重叠。
他睁着眼睛看着铺天盖地的雪,雪落满眼睛,粘滞在眼皮上,将筋骨皮黏连在一起。
这种近乎要被雪活埋的感觉,自然很难受,可他却一动不动,只漠然地看着,面上全无波动。
或许是在看年少时的自己,或许只是在看这场雪。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他就地掩埋,那一点翠绿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这片雪地里,然后是乌黑的发
他的呼吸已近乎停滞了,胸腔的起伏也渐渐归无,整个世间只剩下瞳仁的一小角。
在这里平平静静地死去,好像也不可怕
可他非要死在这里不可吗?
陆小凤忽然手指紧蜷,那双眼里透出一点凛冽的光。
然而下一瞬,那双眼里的亮光却被遮掩了。
瞳仁里蓦然倒映出了烟红色的伞面,鲜艳而浓郁,似在他眼里点燃的火烧云。
陆小凤正盯着其上的伞骨发怔,那伞面便霍然朝着他倾斜而来。
是晚香玉,大簇大簇的晚香玉。
他愣着,还未去寻执伞人,面上便已有一双骨细肉嫩的柔荑轻轻拂去落雪。
窒息的鼻腔重见天日,与冷风寒雪一起灌进来的,是那一股甜腻的异香。
这一股香,顷刻间将他于边缘之地拉了回来。
他的瞳仁微动,终于又对上那双眼带秋水的上挑狐狸眼。胭脂的浓稠色艳,在白晃晃的雪地里,如红灯映雪。她穿着一袭烟粉的纱裙,一如初见。
万籁俱寂中,陆小凤再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阵快过一阵。
他慢半拍地想到,她又为他上色了,在空茫腻白的宣纸上。
雪簌簌地被烟津拂落,她看着眼前这张透出一些死灰色的脸,轻声道:“你被魇住了。”
是的,他被魇住了,没人比陆小凤更清楚。
烟津甜腻道:“我已经替你杀了它。”
陆小凤沉沉呼吸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烟津扶他起身,缓缓道:“但这是你的梦魇,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带你走出去。”
烟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将手中的红伞递给他,蓦然凝注他的眼睛道:“在年少的某个紧要关头,你也做过孤军哀将吗?”
像是一泓沸泉,猝然流入心口的冰原,他心脏骤缩,疑心要有什么红色的水液流出来。
良久,他只哑声道:“你是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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