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外进来个老太太,由女儿扶着,走得慢悠悠。老太太脸瘦得脱了形,嘴唇干得起皮,女儿把她扶到椅子上,眼圈红了:"岐大夫,您给我妈看看吧。四年前她得了鼻渊恶疾,做了放疗化疗,之后就一直不好,饭也吃不下,舌头上光溜溜的,夜里总起夜,一晚上要起来三四次,每次就尿一点点。"
老太太慢慢张开嘴——舌面红得像块玛瑙,一点苔都没有,连舌乳头都看不清,正是岐大夫常说的"镜面舌"。
"您平时爱吃热的还是凉的?"岐大夫轻声问。
老太太声音细弱:"就爱喝热粥,凉一点都咽不下去,冬天手脚总冻得疼。"
岐大夫摸了摸她的手,指节干瘦,却冰凉。"这是阴阳两虚。"他对老太太女儿说,"放疗就像用大太阳晒,把阴津晒干了;化疗就像用冰水浇,把阳气浇伤了。《金匮要略》说虚劳诸不足,风气百疾,薯蓣丸主之,您妈这就是虚劳,阴也亏,阳也虚。"
女儿急了:"那该咋办?之前看了好几个大夫,有的说要滋阴,开了麦冬生地,喝了更没胃口;有的说要补阳,开了人参黄芪,喝了又上火。"
"那是没找准阴阳的根。"岐大夫拿起笔写方子,"她这镜面舌看着是阴虚,but喜温怕冷,又是阳虚的底子,就像冬天的地——表面冻得硬邦邦(阴寒),底下的土却干得裂了缝(阴虚)。得一边化冻(温阳),一边润土(滋阴)。"
他写着方子,嘴里念:"附子15克,先煎;熟地24克,山茱萸12克,山药12克,茯苓9克,泽泻9克,丹皮9克——这是肾气丸的底子,加了点桂枝6克,当归9克。"
"师父,"小张在一旁记笔记,"肾气丸不是治腰痛脚软,身半以下常有冷感的吗?加当归干啥?"
"当归能养血。"岐大夫放下笔,"老太太放疗伤了血,当归既能滋阴,又不寒凉,配附子正好。你看这方子:附子、桂枝温肾阳,像给地里烧柴取暖;熟地、山茱萸补阴,像给地里浇水;山药、茯苓健脾,像给地里施肥。阳生了,阴才能长;阴足了,阳才有地方待。"
他把方子递给老太太女儿:"回去煎药,附子先煮一个小时,煮好后放温了喝,别烫着。每天吃两顿,早上九点、晚上七点喝,这两个时辰阳气最盛,最容易吸收。饮食上,让老太太喝小米山药粥,煮的时候加两颗红枣,别吃硬的、凉的。"
女儿拿着方子要走,老太太突然拉住岐大夫的手:"大夫,我这病......还能好吗?"
岐大夫拍了拍她的手:"能好。您这不是身子坏了,是阴阳乱了。就像钟摆,摆歪了,慢慢调,总能调正。您放宽心,心一静,阳气就容易生。"
老太太走后,小张收拾着桌子,突然想起什么:"师父,前两年新冠的时候,您不也用了好多附子吗?当时好多人说病毒怕热,您却说是阳气能驱邪。"
岐大夫往药炉里添了块炭:"可不是嘛。那会儿社区封着,我在帐篷里熬药,四逆汤、附子理中汤,一锅接一锅地煮。有个小李,发热恶寒,咳嗽有白痰,西医让他输液,他怕,跑来找我。我看他舌淡苔白腻,脉浮紧,就知道是寒湿郁表,《伤寒论》里的麻黄汤证,但他手脚凉,是阳虚,就加了附子。"
"麻黄附子细辛汤?"小张眼睛亮了。
"对。"岐大夫点头,"麻黄9克,附子15克先煎,细辛3克。告诉他药熬好了趁热喝,喝完盖被子捂汗。第二天他就来谢我,说夜里汗一出,热就退了,咳嗽也轻了。"他叹了口气,"隔壁小区有个老太太,也是这证,非要去医院输液,输了三天,越输越重,最后......"
"为啥输液不行?"小张追问。
"输液的药大多是寒凉的,就像往寒湿里泼冷水。"岐大夫拿起《伤寒论》,"仲景说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新冠那病,大多是发于阴,得用温药。阳气就像盾牌,盾牌硬了,邪就进不来;盾牌软了,邪就趁虚而入。"
正说着,药商老周扛着个麻袋进来,一进门就喊:"岐大夫!您要的附子我给您拉来了!江油特产,个个饱满!"
麻袋一打开,附子的辛香散了满屋子。老周擦着汗笑:"我跟您说,现在年轻人都不爱用附子,说上火,我这货都压着了,也就您敢要这么多。"
岐大夫拿起个附子掂量:"不是他们不爱用,是他们不敢用,也不会用。"他往堂屋走,"你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堂屋墙上挂着个账本,记着密密麻麻的病例。岐大夫翻到一页:"你看这个,去年的,甲状腺结节,舌暗苔白,脉沉涩,是寒凝血瘀。我用阳和汤加附子,附子45克,先煎两小时,加蜂蜜去味。喝了一个月,结节软了;三个月,没了。"
老周凑过去看:"真神!可我听说有个中医专家说扶阳必耗阴,您用这么多附子,就不怕......"
"那是他没懂阴阳互根。"岐大夫合上账本,"《黄帝内经》说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就像夫妻,丈夫(阳)在外挣钱,妻子(阴)在家持家,少了谁都不行。阳虚的时候扶阳,就像帮丈夫把活儿干了,家里才能安稳;要是丈夫本来就有力气,你还硬给他加活儿,那才会耗着妻子。"
他指着院子里的菜畦:"你看那韭菜,冬天得盖层粪,粪是温的(阳),能把土里的寒气化了,来年春天才能长得旺。要是冬天不给它盖粪,光浇水(阴),它就冻死了。人也一样,阳气足了,阴津才能生。"
老周点头:"还是您懂行!我这就把附子卸下来,您过秤。"
"不用秤了,你办事我放心。"岐大夫笑着说,"对了,给我留几斤生附子,我要泡药酒,给王婶她们擦膝盖。"
月亮升起来时,岐仁堂的灯还亮着。小张跟着岐大夫在院子里晒药,当归、黄芪、桂枝摊在竹匾里,借着月光泛着柔和的光。
"师父,"小张拿起一块附子,"您说,怎么才能算会用附子?"
岐大夫坐在石凳上,手里转着个阴阳鱼玉佩:"先辨阴阳。比如有人说口干,你先看他舌象——舌淡苔白,是阳不化阴,用附子;舌红苔黄,是实热,就得用麦冬生地。再看脉象——脉沉迟,是阳虚,用附子;脉洪数,是实热,不能用。"
他指着天上的月亮:"月亮(阴)靠太阳(阳)才发光,太阳(阳)没了,月亮也就暗了。人也一样,阳没了,阴也就存不住了。但也不能光有阳,没阴,就像沙漠里的太阳,太烈了,啥也长不了。"
小张似懂非懂:"那您给陈哥开附桂理中汤,给张阿姨开肾气丸,都是因为他们阳虚?"
"对,但程度不一样。"岐大夫点头,"陈哥是阳微,附子用15克就够;张阿姨是阴阳两虚,附子配熟地,阳中求阴;张大爷是阳虚水泛,就得用大剂量附子,45克才能顶得住。就像烧火,小火苗用小柴,大火堆用大柴,得对着来。"
他起身往屋里走:"走,把今天的附子炮了,明天王婶她们要来拿药。"
竹匾里的药草在月光下轻轻晃,铜葫芦里的艾草还在冒热气,药香混着月光,漫过青石板巷,漫过老槐树的影子,像一首温温的歌——歌里说,阳气是根,阴津是叶,根扎得深,叶才能长得茂;歌里说,医道是辨,药道是和,辨得准,和得匀,病才能去得净。
岐仁堂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铜葫芦下又站满了人,王婶举着山药糕笑,李婶拎着新摘的青菜,小陈扶着他妈来复诊——老太太舌上的苔厚了些,能吃下半碗粥了。
岐大夫站在门内,白胡子在晨光里飘,手里拿着根附子,正给小张讲:"你看这附子的纹路,多像人的筋脉......"
药香袅袅,日子慢慢,就像那锅里煎着的附子,得慢慢熬,才能熬出最暖的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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