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在洛倾颜掌心轻轻一震,水晶泛起微光,映出顾逸尘此刻的情绪——不是昨日培训结束时那种沉静的期待,而是被压住的焦躁,像春冰下暗涌的水流。
她抬眼望向监视器,画面里,外籍主演正完成“情感锚定仪式”。按照剧本设定,双手应缓缓交叠于心口,象征记忆回路的接通。可那人却猛然抬手,在胸前划出一个夸张的十字,还配合了一声低吼,仿佛在驱逐邪灵。
“卡!”副导演的声音在空旷的储罐内回荡。
现场静了两秒。灯光师默默调暗了顶灯,仿佛连光线也觉得尴尬。洛倾颜没动,只是将钢笔轻轻转了个圈,水晶的光扫过顾逸尘的侧脸。他坐在导演椅上,指尖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又停住,像在克制什么。
她起身,绕过设备箱,递过去一杯温水。
“他们不是不懂,”她低声说,“只是用错了钥匙。”
顾逸尘接过水杯,没喝,只看着杯口袅袅升起的热气,“他们觉得,不喊出来,就不算痛。”
“那我们就让他们听见沉默的分量。”
拍摄暂停。演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休息区,有人啃能量棒,有人戴着耳机听音乐。美方主演杰森坐在角落,正和经纪人视频通话,语速飞快,手势激烈。洛倾颜没靠近,只用钢笔轻点剧本边缘,情感洞察悄然展开——焦灼中夹着委屈,还有一丝被误解的愤怒。他不是不愿演,而是觉得这种“静默”等于剥夺了他的表演空间。
她合上剧本,走向控制台。
“放音频。”她对音效师说。
低频脉冲缓缓流淌出来,正是那晚培训时曾让全场落泪的原型机运行声。起初没人注意,直到杰森忽然抬头,耳机滑落一只。他盯着音响方向,眉头慢慢皱起,又松开。
“这声音……”他喃喃,“我梦到过。”
洛倾颜走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写下来。你梦里发生了什么。”
他迟疑片刻,提笔。笔尖顿了几次,最终落下几行字:“一个女人……在黑暗里站着。她没说话,但我听见她在哭。不是用耳朵,是……胸口。”
洛倾颜接过纸,钢笔轻触纸面,回溯启动。画面浮现:昏黄的实验室,年轻的顾母站在机器前,一只手贴在胸口,另一只手缓缓抚过控制面板,嘴唇微动,却无声音。她的肩膀在抖,眼泪无声滑落,而机器的指示灯,正随着她的心跳,一明一暗。
她将画面投在幕布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
杰森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自己心口,“她说的……爱是静下来才能听见的。”
“不是演出来的。”洛倾颜轻声说,“是等它自己浮现。”
顾逸尘站在她身后,没说话,只是将袖口又卷起半寸,露出那段曾被光斑停留的腕骨。他记得那个夜晚,母亲也是这样站着,一句话没说,却让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心碎”。
第二天,拍摄重启。
群戏部分顺利推进。演员们开始尝试用眼神交接情绪,用呼吸节奏带动台词停顿。有场三人围坐的回忆戏,原本设计了大段独白,现在改成了长时间的沉默对视。镜头缓缓推进,没有人说话,可空气里全是未出口的话。
但到了杰森的独白戏,问题又来了。
剧本写的是主角在记忆回溯后,面对逝去之人的幻影,只说一句:“你还记得那年冬天的雪吗?”
其余情绪,全靠眼神传递。
杰森试了三次。第一次,他声音哽咽,眼眶发红,可顾逸尘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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