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钦天监紫薇殿,司天仪旁边,杨钧一脸疑惑地看着身旁的赵延吉。
“监正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延吉摇摇头,“我亦不知监正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传达监正的话。”顿了顿,赵延吉眼神示意杨钧,到旁边的静室一叙。
杨钧知道,赵延吉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跟着赵延吉来到了紫薇殿内的一座静室之内。这里原本是紫薇殿诸位漏刻博士、灵台郎等人平日里喝茶闲聊的地方,如今,这里只有两位正六品的五官正。
两人坐定,赵延吉给杨钧倒茶。
“骏仪,去年年底之时,发现金色光点之后,是你带着汝常去找的监正,当时监正是何意思?”
拿起面前的茶杯,杨钧并没有喝,而是看向对面的赵延吉,此时赵延吉也看着他。“舒杰何意?当时监正在听了我等的禀报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让我等专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至于那晋升之人,正常记录,正常观测即可。”
“那监正的意思,骏仪还不明白?”
杨钧不解,“明白什么?舒杰,咱们是同一批进入钦天监的,咱们也相熟十几年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你啊你啊!”赵延吉嘴角含笑,用手指指了指杨钧,随即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把话挑明了。从上次监正的态度以及本次监正的态度,我觉得监正并不希望我们过多的关注那晋升之人。”
“可,这是异端啊!况且监正那天夜里,将事情也汇报给了宫里,这难道不正是说明监正对于此事是关注的吗?”
赵延吉“啧”了一声,有些怒其不争的看着杨钧:“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监正关注是监正关注,钦天监关注是钦天监关注。钦天监说到底不是监正的钦天监,而是朝廷的钦天监,作为钦天监的头把交椅,监正有责任与义务将钦天监检测到的不寻常之事汇报给朝廷。”
“这是监正这个职位的职责。而处在监正位置上的这个人,对于这件事其实有其自己的想法。这次,监正给的回复还是和上次差不多,不需要过多的关注,正常检测就好,所以这也是我将你从‘灵台问心’之中拉出来的原因。”
“监正,不想那晋升之人被更多的人知道。”
杨钧还是想不通,“你的意思是,其实监正不想让朝廷知道此人更多的消息?可是为什么呢?我们钦天监的职责不就是监察天下修行者,为朝廷保驾护航的吗?”
赵延吉无可奈何的看向杨钧,这一次语气不再是带着几分玩笑,而是颇为严肃。
“骏仪,我们是一起进的钦天监,你可知为什么你是排在最末的冬官,而我是排在第一的春官吗?是我赵舒杰的能力就一定比你杨骏仪要强吗?不,是因为上头要我怎么做,我就按照上头的意思来。”
“而你说的要让朝廷知晓,那是监正的职责,并非我们的职责,我们的职责只是好好监察天下修行者。何况……”顿了顿,赵延吉眼神突然颇为玩味的看向杨钧。
“何况朝廷真就不知道钦天监发生的事情吗?那为什么朝廷没有其他的反应?甚至是监正主动将事情报上去之后,上面也没有反应,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朝廷对于此事,其实也不太在意。”
“对于朝廷诸公来说,当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莹川之乱,其他的事,都是小事。这么说,骏仪可能理解?”
杨钧没有说话,低头着紧紧盯着手里的茶杯,也不知道茶杯里是不是有什么奇珍,他就这样一直盯着,眼睛都不眨。
“好了,骏仪,我知你性格,也知你品性。”赵延吉走到杨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该出去了,不然等下外面的漏刻博士们恐怕又有所非议了。”
说着,也不管杨钧,先走了出去。
不管钦天监内几位五官正究竟说了什么,此时,长吉县内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缓慢聚拢的光幕就差最后一点点,四个方向已经被光幕遮盖的严严实实。就在四道光幕即将合拢之际,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长吉县城上空。
“廖勋,收手吧,府衙已经知道了你和苏承基联手欺瞒之事,现在收手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守御大阵一合,内外隔绝,城里百姓是要断粮的,城外乡邻以及物资进不来,你我届时父母官,何苦让满城百姓陪你赌呢?”
声音洪亮,带着一丝熟悉。在房顶上与夏嫣然不断向着小西门移动的李逸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声音刚开始响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熟悉,等说完,他就知道这是谁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长吉县令陆衍之。
之前他就猜测过,这里的情况或许陆衍之已经知道了,但是陆衍之既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也没有派人过来阻止。
如今看来,陆衍之还真的很会挑时机出来阻止,时间把控的这么精准,说明此人对长吉县光幕的情况是一清二楚。
也对,长吉县大印还在他手里,在廖勋没有彻底掌管权柄之前,他还是长吉县权利最大的人,是朝廷承认的名义上的一县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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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果然,在这些玩政治的人心里,任何事情都有其政治意义。”李逸抬头,喃喃自语,身后的夏嫣然奇怪的看着他。
对夏嫣然回以微笑,李逸笑道:“说一句牢骚话罢了。虽然陆衍之有一定的政治考量在里面,但如果他最终的目的是向着百姓的,那么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小西门下那些百姓就成了他玩弄政治的牺牲品了。”
李逸大概猜到了陆衍之究竟想做什么,之前在朱桥镇之时,陆衍之实际上不止一次的表达过,他要做的是为了还长吉县一个朗朗乾坤。但当时李逸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那就是陆衍之究竟是为了长吉县的百姓,还是为了他自己。
当时陆衍之并没有回答他。现在来看,陆衍之还真是不放过一丝能够让自己积累功勋的机会。
这时候,县衙的方向传来的廖勋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劲儿。
“你的这副虚伪的嘴脸还真是让人讨厌啊陆衍之,长吉县发生的一切,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但是你此时才冒出来,怎么,主角最后出场吗?小西门下乱成一团、官兵对百姓拔刀相向的时候,如果你站出来,或许我还要高看你一眼。况且,我就要完成了,你告诉收手?是你太天真还是觉得我太天真?”
此时,四角的光幕越来越靠拢,几近挨到一起了。陆衍之的声音顿了顿,添了点苦涩的意味:“大阵开启之时我并不知晓,何况,朱桥镇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编,接着编!”廖勋的声音突然拔高,准备戳破陆衍之的虚伪的面具。“长吉县大印就在你手里,县里发生的这一切你和我说你不知晓?况且朱桥镇的事情,有你这位长吉县的县尊在,他们也只不过是耽误一点时间而已。”
“你分明是看着小西门的人闹,看着士兵动手,看着血淌在青石板上,等这光幕快要合拢之时,出来当好人!”
“你说我一意孤行,那你陆大人的顾全大局,就是让那些挑菜的、送药的,成为你安抚人心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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