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玲珑那声充满恐惧与决绝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林风”心头最后的幻象之上。甜蜜的泡沫彻底破碎,露出底下冰冷残酷的现实深渊。
他体内,画皮蛊的力量如同风中残烛,虫巢核心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鬼气漩涡失去了最后的平衡,疯狂地加速侵蚀所剩无几的生机。
那层温润如玉的伪装,如同被无形的手撕扯,边缘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失真,灰败的死气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林风”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嘴角无法抑制地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他强撑着没有倒下,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出那个既定的答案——万蛊泽,阴蛊上人。
就在这时!
一阵带着浓重血腥味和硫磺气息的风,卷着污浊的空气,吹过死寂的骨滩,也带来了远处几个蹲在扭曲石柱阴影下、正低声交谈的散修的只言片语。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历锋那被死亡阴影笼罩的、高速运转的毒蛇意志核心!
“…阴蛊那老怪物?嘿,救个屁!那就是个玩人心的祖宗!”
“可不是!前年黑风寨的老大,练功走火快死了,求上门去…结果呢?人是‘活’了,可跟个提线木偶似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还有更早的,据说一个女修,为了救她道侣,自愿去做啥‘灵枢’…啧啧,现在还在万蛊泽深处当‘花肥’呢!那老鬼就爱看人绝望挣扎,最后心甘情愿跳火坑的样子!那才叫他的‘药引子’!”
“傀儡!都是傀儡!进去就别想再是自己了!”
“想活命?呵,那是生不如死!”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历锋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响!
阴蛊上人…玩弄人心…傀儡…自愿的“药引子”…生不如死!
深潭般的意志瞬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狂澜!过往所有关于阴蛊上人的传闻碎片——那深不可测的诡异,那难以揣摩的性情,那对“灵枢”苛刻的“自愿”要求…瞬间被这些零碎的话语串联、印证、放大!
一个更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阴蛊上人要的根本不是一个工具!他要的是猎物在绝望中挣扎、在希望中沉沦、最终心甘情愿献祭自身时,所迸发出的那种扭曲而强烈的“灵魂药性”!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谓的“人蛊共生”秘法?恐怕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枷锁!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傀儡契约!
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但绝不是以那种方式!
毒蛇的意志在死亡的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急智!一个比成为阴蛊傀儡更加极端、更加绝望、却也…似乎存在一线生机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全部心神!
“呃…噗!”“林风”猛地喷出一大口污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前软倒!那层温润的伪装如同碎裂的瓷器,瞬间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灰败干裂的皮肤和蛛网般的裂纹!恐怖的死气和鬼气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历锋!”赵玲珑肝胆俱裂,瞬间扑上去将他紧紧抱住,精纯的水土灵力不要命地涌入他体内,试图压制那狂暴的鬼气和崩溃的生机,却如同泥牛入海,被更狂暴的力量瞬间撕碎反噬!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内部那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毁灭进程!
“听…听着!玲珑!”历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赵玲珑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他抬起头,那张在伪装破碎与真实枯槁间扭曲的脸庞上,那双浑浊的幽瞳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那是不顾一切的求生欲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阴蛊…是陷阱!他…他要的不是灵枢…是…是自愿献祭的灵魂药引!成为傀儡…生不如死!”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我…我时间不多了…但…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他死死盯着赵玲珑那双被恐惧和泪水淹没、却依旧只倒映着他身影的眼睛,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出那个惊世骇俗、逆转常理的方案:
“放弃…放弃所有!放弃这具破败的躯壳!放弃…虫巢!放弃…力量!”
“让我…死!”
“但…不是魂飞魄散!”
“用…用你的灵力…用你的…神魂!在我魂魄离体的瞬间…抓住它!”
“养…养鬼!”
“把我…炼成你的…本命鬼仆!”
“以鬼身…续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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