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继站”,伽马七区,硅基生命联合体驻外商务办事处。
这栋建筑与周围混乱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它像一块被精确切割过的巨大黑色水晶,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充满了硅基生命特有的、冰冷而理性的几何美感。
伊兰娜站在门前,她那由藤蔓构成的秀发,在水晶外墙的映衬下,仿佛流淌着柔和的生命之光。她深吸了一口中继站那混杂的空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即将要见的,是洛克’希德,一个以古板、严苛、以及对碳基生命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而闻名的硅基外交官。
“寰宇商会代表,伊兰娜,应洛克’希德参赞之邀前来。”她对着门口的识别系统,用纯正的、带着水晶颤音的硅基官方语言说道。
沉默了数秒后,黑色的水晶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同样由黑色晶体构成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走廊。一个由无数银色金属块构成、悬浮在半空中的球形机器人引导着她,穿过了数道安全门,来到了一间极简风格的会客室。
洛克’希德早已等候在那里。它的形态,像一座由无数半透明水晶簇构成的、两米高的人形山峰。它的身体内部,有蓝色的电光在缓缓流淌,那是它的思维与生命活动的外在体现。它没有五官,但伊兰娜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审视的、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的意念,正笼罩着自己。
“木灵族。”洛克’希德的意念,直接在伊兰娜的脑海中响起,它的通用语生硬而刻板,“一个以贩卖‘情绪’与‘美学’为生的种族。我不认为,你们能理解,我们丢失的是什么。”
伊兰娜没有被对方的傲慢所激怒。她优雅地行了一个木灵族的礼节,那颗悬浮在她脸庞中央的光球,散发出柔和而真诚的淡绿色光芒。
“尊敬的洛克’希德参赞,正因为我们懂得‘美’,才更能理解‘失去’的痛苦。”伊兰娜的声音,如同清泉流过山石,“我们老板相信,任何文明的遗产,其价值,都远超物质本身。它是一个文明的‘根’。”
洛克’希德身体内的电光,流速加快了一丝。显然,“根”这个词,触动了它。
“你的老板,那个叫李长夜的人族。”洛克’希德的意念,带上了一丝探究,“一个在数据库里,找不到任何有效记录的‘幽灵’。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从‘血牙’巴洛克的手中,拿回我们的‘创世之核’?”
伊兰娜微微一笑。“凭他,敢于向您,许下这个承诺。也凭他,知道那件东西,不仅仅是你们对外宣称的‘一件高级考古发现’,而是,关系到你们整个文明,思维与存在的……‘创世之核’。”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洛克’希德整个水晶身躯,都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身体内部的电光,如同狂暴的雷蛇,疯狂窜动。“你……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创世之核”——这是硅基生命联合体的最高机密。它并非一件法宝或武器,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记录了他们种族诞生之初,最原始的“集体意识”与“逻辑算法”的、超级水晶计算机。它,是所有硅基生命的“圣物”。失去了它,就等于,失去了他们的“过去”。
这,正是克’塔尔花费了整整一天,通过分析“血牙”海盗团的航行路线、考古船的防御等级、以及硅基联合体那异常愤怒的外交辞令,最终,推导出的、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看到洛克’希德的反应,伊兰娜知道,他们赌对了。
“参赞先生,”伊兰娜的声音,充满了自信,“我们老板,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而现在,他派我来,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能将‘创世之核’,完好无损地,交还给您。联合体,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洛克’希德沉默了。它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硅基大脑,在飞速地权衡着利弊。与海盗交易,有损联合体的尊严。请求六大枢机文明出面,代价高昂且旷日持久。而眼前这个神秘的、小小的“寰宇商会”,却似乎,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高效的解决方案。
“三千万星元。”洛克’希德给出了一个数字,“以及,联合体,对寰宇商会的,官方友谊。”
“不够。”伊兰娜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们老板说,‘创世之核’,是无价的。我们帮您拿回来,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赢得联合体的‘尊重’。”
“我们,不要钱。”
“我们只要,贵方,以官方的名义,向‘中继站’所有文明,宣布:寰宇商会,是硅基生命联合体,最高等级的、值得信赖的、战略合作伙伴。”
“并且,在未来的一百年内,寰宇商会,在与联合体进行任何商业往来时,都将享受,最优先的、免税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洛克’希德身体内的电光,几乎要沸腾了。
这个条件,比要钱,狠辣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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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于,让寰宇商会,瞬间,傍上了硅基生命联合体这棵“第四级文明”的大树!有了这层官方背书,寰宇商会,在中继站的地位,将一步登天!
“我需要,向母星,请示。”洛克’希德的意念,无比凝重。
“当然。”伊兰娜优雅地躬身,“我们,静候佳音。但还请尽快,毕竟,‘血牙’巴洛克,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卖家。”
说完,她转身,从容地,离开了这间冰冷的水晶之屋。
当她走出办事处,回到伽马七区那喧闹的街道上时,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她的内心,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兴奋。
她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场,足以改变格局的、豪赌。
而他们的老板,那个神秘的男人,就是这场赌局中,最自信、也最疯狂的……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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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伽马七区,最混乱、最肮脏的“锈蚀之巢”酒吧。
这里,是星际海盗、走私犯和通缉犯的聚集地。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劣质酒精、机油和不知名外星生物的体味。
沃格,独自一人,坐在吧台的角落。他那魁梧的身躯,和脸上那冰冷的金属面具,让他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他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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