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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椒房残影（第1页）

归墟司的温泉水汽尚未散尽，急报已如冰锥刺破暖意。语如烟指尖的玉佩还残留着星陨石的余温，听见"椒房殿"三字时，银铃突然发出刺耳的震颤。她反手抓住林卫斌递来的外袍，湿漉漉的发丝顺着颈项滴落，在玄色缎面上洇出深色水痕。

"备马！"林卫斌的声音已染上肃杀，归墟枪被他反手扛起，枪尖扫过廊柱时带起一串火星。语如烟将玉佩塞进贴肉的锦囊，刚系好衣带便被他打横抱起。穿过回廊时，她瞥见铜镜里两人的模样——他披风上的雪渍混着血污，她裙摆还沾着井边的暗红，倒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抓紧。"林卫斌低头时，鬓角碎发扫过她脸颊。三匹快马已在阶下刨蹄，他翻身上马的瞬间，语如烟被稳稳置于身前。归墟司弟子们举着火把紧随其后，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薄冰，发出脆响。

夜风寒得像刀，语如烟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肩窝，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硝烟与药草味。星陨石在腕间发烫，那些破碎的画面又开始翻涌：皇后被铁链锁住的手腕、观星阁穹顶漏下的月光、还有黑袍人胸口那块紫得发黑的星陨石碎片。她突然攥紧林卫斌的衣襟："黑袍人要的不是皇后，是她身上的星陨石气息。"

"嗯。"林卫斌的回应混在风声里，手臂却收得更紧，"观星阁与皇室通婚百年，历代皇后都要佩戴星陨石所制的平安扣。"他勒马转向皇城方向，火把照见他下颌绷紧的线条，"当年先皇后薨逝，这枚平安扣便传给了当今皇后。"

语如烟猛地抬头，发间银铃叮当作响。她想起井底闪现的画面——皇后囚室的墙角，确实有个空荡荡的锦盒。

朱雀门的守卫见是归墟司令牌，连滚带爬地搬开拒马。宫道两侧的宫灯在疾驰的风中剧烈摇晃，光影在宫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竟与西市井底的血铃鬼脸有几分相似。语如烟突然按住林卫斌的手背："慢！"

马蹄骤停在太和殿前的白玉广场，语如烟翻身下马时差点踉跄。她指向东侧的角楼："你看那些灯笼的排布。"林卫斌顺着她指尖望去，只见宫墙上每隔三丈便悬着一盏红灯，灯影落在雪地中，竟组成了与西市井边相似的咒纹轮廓。

"是引魂阵的延伸。"语如烟蹲下身，星陨石的光芒在掌心凝聚，将雪地上的纹路映得清晰，"黑袍人在利用宫墙做阵轨，椒房殿是...是阵心的入口。"她指尖划过一处被马蹄踏乱的雪痕，那里残留着微弱的星陨石波动，"皇后是被强行带走的，她在挣扎时扯下了凶手的衣角。"

林卫斌拾起雪地里的一缕黑纱，布料边缘绣着极小的银线咒纹。他将黑纱凑到鼻尖轻嗅，眉头骤然蹙起："是观星阁的冰蚕纱，遇血会显影。"语如烟立刻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纱面上。银线咒纹瞬间亮起，组成一幅残缺的宫舆图，最醒目的是画着半个太极图案的宫殿。

"是钦安殿！"两人异口同声。那是宫中供奉星辰的禁地，常年由观星阁学士值守，此刻想来早已成了黑袍人的囊中之物。

赶到椒房殿时，禁军正围着殿门议论纷纷。见归墟司人马到来，为首的校尉脸色发白地迎上来："林大人，语姑娘，殿内...太邪门了。"语如烟拨开他往里走，刚踏过门槛便被一股寒气逼得后退半步。

殿中烛火全是碧绿色，照得金砖地面泛着尸斑般的色泽。原本绣着凤穿牡丹的屏风被劈成两半，上面用鲜血画着巨大的星象图，北斗七星的位置赫然嵌着七枚银铃残片。语如烟走近细看，发现每枚残片上都刻着不同的人名，其中一枚赫然是"苏婉"——那是三年前在冷宫自缢的废妃。

"是枉死之人的名单。"林卫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检查皇后的凤榻。锦被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床板缝隙里卡着半枚断裂的玉簪，"皇后当时应该就坐在这里，突然遇袭。"

语如烟突然注意到榻前的暖炉，灰烬中混着几片干枯的桂花。她捻起花瓣轻嗅，星陨石突然灼热——这是她前几日亲手送给皇后的安神香，此刻竟成了催命符的引子。黑袍人显然对皇后的起居了如指掌，甚至可能...就潜伏在宫中。

"你看这个。"林卫斌从妆奁里拿出一面铜镜，镜面蒙着层白雾。语如烟呵出热气擦拭，镜中竟映出模糊的人影：皇后被黑袍人拖拽着走过长阶，她手中紧紧攥着什么，在经过钦安殿的铜鹤时，奋力将那东西塞进了鹤嘴。

"是星陨石平安扣！"语如烟转身就往外跑，银铃在发间急促作响，"皇后在给我们留线索！"林卫斌一把拉住她，将归墟枪塞到她手中："你枪法虽不精，但归墟心火能护你周全。"他自己则取下腰间的短刀，"我去搜偏殿，你速去钦安殿，保持银铃共鸣。"

语如烟刚跑出椒房殿，就听见身后传来兵器交击声。她回头望见林卫斌已与三名伪装成禁军的黑衣人缠斗起来，归墟枪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宫墙上，像一尊护佑苍生的战神。咬咬牙，她提枪冲向钦安殿，发间银铃与怀中玉佩同时震颤，在寂静的宫道上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钦安殿的朱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浓郁的血腥味。语如烟握紧枪杆，推开门的瞬间，无数冰针从暗处射来。她挥枪挡开，归墟心火将冰针熔成水汽，却见殿中供桌上摆满了星陨石残片，拼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图案。黑袍人正站在旋涡中央，手里把玩着那枚皇后的平安扣。

"来得正好。"黑袍人转过身，面具上的血槽渗出暗红液体，"再等你片刻，这献祭仪式就完美了。"他将平安扣扔进漩涡，残片立刻发出刺耳的嗡鸣，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看来林卫斌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语如烟突然想起林卫斌的话，将归墟枪横在身前，集中精神感受银铃的频率。星陨石的力量顺着血脉流遍全身，她看见黑袍人脚下的地砖颜色略深，那是咒纹的阵眼所在。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清越的枪鸣，归墟心火如流星般划破夜空。

"就是现在！"林卫斌的声音带着喘息，显然受了伤。语如烟纵身跃起，归墟枪带着星火刺向黑袍人脚下。枪尖刺入地砖的瞬间，整个钦安殿剧烈摇晃，旋涡中的星陨石残片开始崩解。黑袍人发出暴怒的嘶吼，黑铃朝着她面门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语如烟侧身避开，发间银铃突然齐鸣。她看见黑袍人面具下露出的脖颈处，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她在绸缎庄救下的那个烫伤的学徒！当年她还亲手为他包扎，送了他一枚护身银铃。

"是你..."语如烟的声音发颤，枪尖差点脱手。黑袍人显然也愣了，趁她失神的瞬间，黑铃重重砸在她心口。语如烟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撞在供桌上，喉头涌上腥甜。

黑袍人一步步逼近，面具被他亲手扯下。那张脸确实是当年的学徒模样，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刀疤。"多谢语姑娘当年赠铃，"他笑得癫狂，"可惜那银铃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整个观星阁被灭门的血海深仇！"

语如烟这才看清他胸口的星陨石碎片，上面刻着"观"字——他竟是观星阁阁主的遗孤！当年那场大火，原来并非意外。

就在他举起黑铃要下杀手时，一道火光破窗而入，精准地刺穿他握铃的手腕。林卫斌拄着枪站在窗边，左肩鲜血浸透了衣袍，眼神却亮得惊人："烟儿说过，施咒者最忌讳心有执念。"他一步步走近，归墟枪在地上拖出火星，"你恨错了人。"

黑袍人捂着手腕后退，撞进正在崩解的星陨石旋涡。语如烟挣扎着爬起来，银铃突然发出悲悯的低鸣。她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从漩涡中涌出：皇后偷偷放走观星阁幼童、先皇临终前销毁的密诏、还有黑袍人被黑衣人掳走时，皇后塞给他的平安扣...

"不...不可能..."黑袍人瘫坐在地，看着那些碎片泪如雨下。旋涡突然收紧，将他卷入其中。语如烟想伸手去拉，却被林卫斌紧紧按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曾有过少年青涩的脸，在星陨石的光芒中化为飞灰。

钦安殿的震颤渐渐平息，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卫斌扶着语如烟走出殿门，看见禁军正在清扫战场。皇后被几名宫女搀扶着走来，鬓发凌乱却眼神清明，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从铜鹤嘴里找到的平安扣。

"都结束了吗？"皇后的声音带着沙哑。语如烟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发间银铃轻轻摇曳："还没有。"她转头看向林卫斌，他正低头为她擦拭脸上的血污，晨光落在他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但我们会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归墟枪与银铃在晨风中轻轻碰触，发出清脆的共鸣。语如烟突然想起昨夜他在混乱中喊的话——"我护你"。此刻她望着他肩头的伤口，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林卫斌愣住的瞬间，她已红着脸跑开，发间银铃叮叮当当，像在为这迟来的心动喝彩。他抬手抚上被吻过的地方，归墟枪的余温与心头的暖意交织，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远处的宫墙上，最后一盏引魂灯熄灭了。但谁也没注意，墙角阴影里，一枚沾着血的黑铃碎片，正悄悄钻进砖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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