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梅领着刘芳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阎解放揣着手,蔫头耷脑地蹲在门墩儿上晒太阳,脚边还扔着半块啃得干干净净的玉米芯子。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瞧见刘芳时眼睛瞬间亮了亮——
这姑娘白生生的脸蛋衬着红绳扎的双马尾,跟年画里的仙女似的,让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又赶紧低下头,局促地用鞋尖蹭了蹭地面。
毕竟之前是他把刘芳领到何雨水家的,勉强算认识,阎解放深吸一口气,手在衣襟上蹭了蹭,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拘谨:“刘芳同学,你好。”
说完又觉得别扭,眼神飘到旁边的墙角,没敢在刘芳脸上多停留。
刘芳抿着唇,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矜持的笑,轻声回了句“你好”,声音细柔得像春风拂过柳叶,听得阎解放心里又慌了几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这一幕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刘光天和刘光福两兄弟并肩走着回来,每人都把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搭在肩上,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背心。
俩人一边走一边嘟囔,刘光天眉头皱着,语气里满是懊恼:“真晦气!都到胡同口了,那伙人居然怂了,扭头就跑,这架没打成,憋得我浑身不得劲!”
刘光福在一旁跟着点头,踹了踹路边的石子:“就是!早知道他们不敢来,咱也犯不着在那儿等半个多钟头,白耽误功夫!”
俩人正说着,刘光天眼尖,一眼就瞥见了站在院门口的刘芳,脚步猛地顿住,懊恼劲儿瞬间消了大半。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刘光福,下巴朝刘芳的方向努了努,压低声音:“嘿,哪儿来的姑娘?长得真周正,比胡同口照相馆橱窗里的画报女郎还俏!”
刘光福顺着他的目光瞅过去,也跟着咋舌:“可不是嘛,这脸蛋,这身段,看着就养眼!跟咱平时见的姑娘都不一样!”
等于冬梅领着刘芳转过拐角,往公厕的方向走去,刘光天几步上前,拍了下阎解放的肩膀。
他这一拍看着轻,阎解放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刘光天在外面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打架时抄起砖头就往上冲,额角淌着血还不撒手,阎解放打小就怵他这不要命的架势,哪儿敢跟他硬气。
“解放,”刘光天斜倚在门框上,随手把搭在肩上的褂子拽了拽,“刚那姑娘谁啊?看着眼生得很。”
阎解放挠了挠头,不敢怠慢,赶紧回道:“是何雨水的同学,叫刘芳,之前还是我把她领到雨水家的,来串个门。”
“哦?雨水的同学啊。”
刘光天挑了挑眉,手指无意识地扯了扯搭在肩上的褂子,语气里的兴致瞬间淡了大半:“雨水的同学啊?那就算了。”
他瞥了眼阎解放,又冲刘光福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低了些,“咱可不能瞎起哄,就柱子哥那脾气,护短得很!
要是知道咱撩次雨水的女同学,闹不好得拎着炒菜勺追着咱满院跑,犯不上为个陌生姑娘挨顿揍。”
旁边的刘光福也跟着嘿嘿笑,搓了搓手附和:“就是就是,柱子哥那拳头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隔壁院刘大爷家的小子多说了雨水两句,就被他堵在胡同口训了半天,咱别凑这热闹。”
兄弟俩对视一眼,没再多说,揣着没打成架的懊恼,踢着脚边的石子,溜溜达达进了院——他们虽爱耍混,却也知道何雨柱的厉害,犯不着为了个陌生姑娘惹麻烦。
这话落在阎解放耳朵里,倒让他心里一动。
他本觉得刘芳这般漂亮的姑娘,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刚才打招呼时都透着自卑,可一想到何雨柱的能耐,他反倒来了劲儿。
他向来怵刘光天,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总想着跟院里的“四合院战神”何雨柱较较劲,觉得要是能压过何雨柱一头,才算真有本事。
如今见刘芳是何雨水的同学,反倒生出几分“试试”的心思:“我咋就不能跟刘芳多说几句话?”
正琢磨着,就听见院里“吱呀”一声,三大妈推开屋门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空酱油瓶,瓶身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酱色,瓶口边缘磨得发亮。
她一看见阎解放,就扬着嗓子喊:“解放!赶紧的,给妈打瓶酱油去!灶上正烧着鱼呢,没酱油咋提鲜?鱼味儿都出不来!”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毛二分钱和皱巴巴的副食本,塞到阎解放手里。
又不忘叮嘱:“记得买那种黄豆酱油,味儿正,打满点,别让售货员糊弄了,咱这副食本上的指标金贵着呢!”
阎解放刚把钱和副食本揣进兜里,旁边的刘光天就凑了过来,咧嘴一笑:“哟,三大妈,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您老居然舍得烧鱼了!平时您老炒菜,油壶都得倒过来控半天,今儿咋这么大方?”
刘光福也跟着嘿嘿笑,眼神往三大妈的厨房方向瞟了瞟,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院里谁不知道,阎埠贵和三大妈两口子是出了名的“过日子仔细”,阎埠贵钓鱼是把好手,河里的鲫鱼、鲤鱼就没有他钓不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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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钓上来的鱼,要么拎到收购站换钱,要么跟邻居换粮食、换红薯干,极少留着自家吃。
更何况,鱼要烧得香,最是费油,如今每人每月的食用油定量才二两,装在小油壶里就那么一点,三大妈平时都用筷子蘸着油炒菜,哪舍得用来烧鱼?
三大妈脸上的板色消了,嘴角微微上扬,用酱油瓶轻轻点了点刘光天,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这孩子,瞎说啥呢!你三大妈是那抠门的人吗?”
她顿了顿,特意往自家屋门的方向瞟了一眼,声音压低了些,却又故意让旁边人能听见,“再说了,今儿你解放哥处的对象要来家里吃晚饭。
咱当老的,不得好好露一手,让孩子看看咱家里的日子过得敞亮?
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就觉得咱家人过日子小家子气,那多丢面儿!”
她说着,眼角的余光还是不自觉往何雨柱家的方向扫了扫,声音也比刚才亮堂了几分——既像是在给自己撑场面,也暗含着不想被邻居比下去的心思。
刘光天笑着摆手:“得得得,是我说错了,三大妈您这是会过日子,还懂待客之道!”
刘光福也跟着点头哈腰地附和:“就是就是,三大妈这是疼解放哥,给未来儿媳妇接风呢!”
逗得三大妈笑得眼睛都眯了,又赶紧催着阎解放:“赶紧去,别磨蹭,鱼等着酱油下锅,晚了味儿就差了,可别让人家姑娘等着!”
阎解放应了一声,攥着钱和副食本往院外走,路过墙角时,还忍不住回头往刘芳消失的方向瞟了一眼。
他心里暗自嘀咕:等打完酱油回来,得找机会再跟刘芳说句话,不能让何雨柱把风头都抢了,得让院里人都知道,我也能让漂亮姑娘乐意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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