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带着风声砸在我胸口,不疼,却像一块冰坨,冻得我一个激灵。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入手沉重,带着秤砣张的体温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看!”他指着册子摊开的那一页,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愤恨而剧烈颤抖,“看你老子……干的好事!!”
我低下头,借着火塘里那点微弱的暗红炭火光芒,急切地看向摊开的纸页。
泛黄的纸张上,是父亲那熟悉的、潦草却刚劲的笔迹。墨色深沉,仿佛饱蘸了血泪和绝望。
“癸未年,惊蛰。倭寇败相已露,然困兽犹斗,凶残更甚往昔。酉时,于‘野狐隘’外三里之‘断魂坡’,遇一队溃兵,驱赶……驱赶‘活尸’十数!皆我同胞青壮!后颈皆刺‘归乡符’,神情呆滞,步伐僵硬如木偶,口角流涎,目赤如血!倭寇以鞭笞驱之,如驱牲畜!余隐于乱石后,肝胆俱裂!此非赶尸,此乃邪术控人,行尸走肉!”
我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纸页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活尸?被刺青控制的同胞?像牲畜一样被驱赶?
父亲的字迹变得更加狂乱,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笔画几乎要撕裂纸张:
“余尾随至‘哑泉’深处密林……见……见鬼域!倭寇竟将一处废弃之‘老司驿站’改头换面!其内……其内深藏地窟!腥臭冲天!非尸腐之气,乃……乃毒气!刺鼻灼目!壁上铁柜森然,贴有骷髅标记!倭文标注……‘Vx’、‘芥子气’……生化毒剂库!天杀倭贼!竟……竟以赶尸古驿为幌,藏此灭族绝种之祸!!”
生化毒剂库!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从尾椎骨窜遍全身!父亲笔记里描述的景象——被刺青控制的“活尸”,深藏地窟的铁柜,骷髅标记,刺鼻的毒气……与档案室里那三个死者后颈的刺青,与地图上标记的“野狐隘”、“黑水潭”、“哑泉”……瞬间在我脑海中连成了一条清晰而恐怖的线!
赵秉坤!王德彪!他们如此急切地要销毁尸体、抹掉刺青记录……他们不是在掩盖普通的谋杀!他们是在掩盖这座深藏在大山腹地、伪装成赶尸驿站的日军遗留毒剂库的存在!那些暴毙的人……他们身上的刺青……是标记!是活体钥匙!是开启或者指向这座人间地狱的坐标!
父亲的字迹到这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倭寇败走仓惶,此库未及销毁!然其开启之法……竟系于‘归乡符’!符咒刺于活体,以其精魂为引,符成之日,便是命绝之时!精魂消散前,其血……其血可融地库机关之‘锁’!此乃……以命为钥,歹毒绝伦!余……余窥破此秘,为倭寇所觉……追杀……身负重伤……图纸……藏……”
后面的字迹被大团大团深褐色的污渍覆盖,已经完全无法辨认。那污渍……是血!是父亲当年重伤留下的血迹!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以命为钥!那些暴毙的人,他们的死,他们的刺青,竟然是为了用自己的生命精魂作为开启毒库的钥匙?!父亲当年重伤逃亡,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而赵秉坤、王德彪……他们知道这个秘密!他们甚至可能在利用这个秘密!他们想要毒库?!
“看清楚了?!”秤砣张那嘶哑如同恶鬼咆哮的声音猛地将我拉回现实!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佝偻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双浑浊的细缝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又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令他刻骨仇恨的身影!“纪老三!他当年……他当年干的好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怨毒!
我被他话语中的恨意惊得倒退一步,茫然不解:“我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秤砣张猛地向前一步,那张疤痕遍布的脸在火塘微光下扭曲如厉鬼,“他窥破了毒库!他该死!可他逃了!像条丧家狗一样钻进深山老林!那些追不上他的倭寇……那些天杀的畜生!他们把怒火……把酷刑!发泄在谁身上?!”他枯树般的手指猛地指向自己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啼哭,“是我!是这‘半间屋’!他们以为……以为是我给纪老三打了开锁的工具!他们用烧红的铁钎……烙!用刺刀……划!逼我说出纪老三的下落!逼我说出毒库的位置!这脸!这身子!这半间屋!都是拜你爹所赐!!”
他的控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耳膜!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原来如此……原来秤砣张这满身的伤疤,这毁掉的半间屋,这滔天的恨意,竟是因为父亲的牵连!父亲当年的逃亡,将灾难引向了这位无辜的匠人!
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瞬间淹没了恐惧。我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和痛苦吞噬的老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秤砣张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刻骨的恨意、深沉的痛苦、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挣扎。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冰冷的决绝覆盖。
“债……”他嘶哑地吐出一个字,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更令人心悸的力量,“纪老三欠的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佝偻着背,不再看我,而是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个巨大的、冰冷的铁砧。他伸出那双布满疤痕的手,从旁边凌乱堆放的工具里,极其缓慢地,拿起了一根约莫一尺半长、拇指粗细、通体乌黑的铁条。那铁条前端并不尖锐,反而有些圆钝。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只见秤砣张拿着那根乌黑的铁条,步履蹒跚地走回火塘边。他蹲下身,将那根铁条的前端,毫不犹豫地、深深地插进了火塘里尚未熄灭的暗红炭火之中!
“滋啦——!”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微爆响!炭灰被铁条搅动,飞扬起来。那暗红的炭火如同被惊醒的恶魔,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铁条,迅速将它包裹、加热。
秤砣张佝偻着背,蹲在火塘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炭火中那根铁条。他的脸在炭火明灭的红光映照下,如同地狱里受刑的恶鬼,疤痕扭曲蠕动。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淌,只有炭火燃烧的哔剥声和铁条被加热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如同毒蛇吐信,啃噬着紧绷的神经。
那根乌黑的铁条前端,在炭火的持续舔舐下,颜色开始发生恐怖的变化。从暗沉的乌黑,逐渐变成暗红,然后如同浸透了鲜血般,变成一种刺眼的亮红!周围的空气被高温扭曲,发出嗡嗡的低鸣!一股灼热的气浪带着硫磺和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他要干什么?!
秤砣张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细缝眼在炭火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非人的光芒!他死死盯住我,干瘪的嘴唇咧开一个极其怪异、极其恐怖的弧度,露出焦黑残缺的牙齿。
“想活命吗……小崽子?”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地狱的私语,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铁锈的腥气,“赵秉坤的人……王德彪的枪……还有山里那些等着剥你皮的‘东西’……都在找你!你爹把你卷进了这趟鬼门关!你身上……流着纪老三的血!流着赶尸匠的血!”
他枯瘦如柴、疤痕遍布的手,猛地握住了那根铁条露在炭火外、尚未被加热的末端!手腕极其稳定,没有一丝颤抖!仿佛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对他毫无影响!
“想活命……”他盯着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的决绝,“就得先让那座毒库……‘认’你这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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