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这种黏稠的、散发着腐败甜腥的泥沼状态里,一天天滑过去。像坏掉的钟表指针,看似在动,实则永远停留在绝望的刻度。
改变?那是个太过奢侈和遥远的词。我甚至没有“想要改变”的念头。我只是在“活着”,以一种最低能耗、最不费力的方式,在名为“存在”的底线上蠕动。
直到某一天,一个同样黏腻沉闷的下午。
前一晚又熬了个通宵,打游戏还是看无聊的综艺?记不清了。只记得天亮时才昏昏沉沉倒在床上,窗帘紧闭,房间里一片昏暗。醒来时,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着了火,胃里空空荡荡,却翻搅着恶心。窗外似乎有微弱的阳光试图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
我挣扎着坐起来,摸索着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水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杯壁,里面是隔夜的、带着铁锈味的水。我皱着眉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随即被更强烈的恶心感取代。
就在这混沌的、带着宿醉晕眩的清醒边缘,一种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
不是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系统提示音。甚至不是任何清晰的想法。
是一种纯粹生理上的、毫无理由的厌倦。
对指尖残留的烟味感到厌倦。对嘴里隔夜水的铁锈味感到厌倦。对胃里空荡荡却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到厌倦。对这片昏暗、浑浊、散发着霉味和隔夜外卖气味的空气感到厌倦。
厌倦得骨头缝里都透出酸软。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像微弱却执拗的电流,击穿了我麻木的神经。我猛地掀开身上发粘的薄被,赤着脚踩在冰凉、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没有思考,没有计划,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我走向窗边,动作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粗暴,“唰啦”一声,用力扯开了那厚重的、隔绝了所有光线的窗帘。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金灿灿的暖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瞬间充满了这个昏暗了不知多久的角落。光线如此强烈,刺得我眼睛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却在指缝间贪婪地看着那些在光束里飞舞的细小尘埃。
阳光的温度落在裸露的手臂皮肤上,暖洋洋的。一种奇异的、微小的震颤,仿佛来自灵魂深处某个早已冰封的角落,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就在这被阳光灌满的、尘埃飞舞的瞬间,一个念头像水底的泡泡,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清晰得不容置疑:
出去。走到光里去。
没有“为了健康”,没有“为了改变”,没有那些宏大而空洞的目标。仅仅是因为,这浑浊的空气和指尖残留的烟味,让我烦透了。。
烦透了。
我甚至没换下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天、领口都发黄变形的旧t恤和宽松睡裤。趿拉着那双快磨平底的人字拖,像个游魂一样,被那股纯粹的“烦透了”的冲动推着,打开了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门。
外面世界的空气带着初春微凉的、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猛地灌入我的鼻腔,冲淡了屋里那令人作呕的浑浊。阳光毫无遮挡地落在脸上、身上,暖意融融,驱散了骨髓里沉积的阴冷。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站在楼道口,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小区里熟悉的、却又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的景象——遛狗的老人,放学追逐打闹的孩子,推着婴儿车走过的年轻妈妈……
脚步是自己迈出去的。沿着小区坑洼的水泥路,漫无目的。脑子是空的,没有思考,只有身体在感受:风吹在脸上微凉的感觉,阳光晒在手臂上的暖意,脚下拖鞋踩过枯叶发出的轻微碎裂声。
一圈,又一圈。脚步从最初的沉重拖沓,到后来似乎轻快了一点点。肺叶贪婪地扩张,吸入越来越多的、带着青草和泥土味道的清新空气,将那些淤积的烟味和浊气一点点挤压出去。
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只是走。仅仅是因为,待在屋里,烦透了。
这种“烦透了”的感觉,像一颗生命力顽强的种子,一旦破土,便再也压不住。它开始蔓延,侵入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又是习惯性地熬着。手指无意识地去摸烟盒,空的。烦躁瞬间涌上来。冲下楼,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在夜色里亮得刺眼。走到门口,玻璃门映出我苍白浮肿的脸,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里面飘出关东煮的香气,旁边货架上摆着花花绿绿的香烟。
就在手指快要触碰到那包常抽的、廉价香烟的塑料包装时,白天在小区里走圈时那种肺叶舒张的、呼吸顺畅的感觉,无比清晰地回放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没来由的厌烦猛地顶了上来。对那呛人的烟味,对每次抽完喉咙里黏腻的感觉,对玻璃上那张憔悴的脸……烦透了。
我猛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转身走向冷柜,抓了一瓶矿泉水,冰凉的感觉透过掌心。结账,出门。拧开瓶盖,狠狠灌了一大口。冰水滑过喉咙,冲淡了那股抓心挠肝的烟瘾。深夜的风吹过,带着凉意,但呼吸是前所未有的顺畅。
烟,好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想抽了。
酒瘾来得更凶猛些。某个情绪低落到谷底的周末晚上,巨大的空虚感像黑洞一样吞噬着我。冰箱里还有上次没喝完的半打啤酒。我走过去,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指尖碰到冰凉的易拉罐罐身。
就在那一刹那,无数个宿醉后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对着马桶呕吐的狼狈画面,如同快进的电影胶片,疯狂地在脑子里闪回。那种胆汁都快吐出来的灼烧感,那种天旋地转、生不如死的眩晕感……
一股剧烈的生理性厌恶,排山倒海般袭来。
烦透了!
我“嘭”地一声甩上冰箱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出租屋里回荡。那半打啤酒被彻底遗忘在冰冷的黑暗里。
熬夜似乎也渐渐变得难以忍受。当身体习惯了白天行走带来的疲惫感,当肺部习惯了没有尼古丁的洁净空气,当胃不再被酒精反复灼烧,它在夜晚会发出明确的信号——困倦,真实的、纯粹的困倦。不再是那种酒精麻痹后的昏迷,而是身体渴望休息的自然需求。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意识会渐渐沉入一种久违的、平静的黑暗。再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竟然不再是浓稠的黑夜,而是泛着鱼肚白的黎明。
这些改变,悄无声息,毫无计划。它们发生在我发呆望着窗外流云的时候,发生在我漫无目的在超市货架间游荡的时候,发生在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真他妈难受”的时候。没有励志的口号,没有宏伟的蓝图。仅仅是因为,那些曾经赖以麻痹自己的东西,那些腐烂的生活方式,变得如此让人难以忍受。
改变,原来不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它只是无数个微小的“受不了了”,堆积起来的转身。
时间像一条裹挟着泥沙的河,缓慢,却不容抗拒地向前流淌。当我某天清晨,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唤醒,发现自己竟然在闹钟响起前就自然睁开眼,并且感觉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时,才惊觉,距离那个被神秘声音审判的三十岁生日,竟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镜子里的人,依然肥腻,但那种长期熬夜酗酒带来的浮肿和灰败气色褪去了不少。眼下的乌青淡得像一层薄薄的阴影,皮肤似乎也透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光泽。更重要的是眼神,不再是死水一潭的麻木,里面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在闪动,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寻。
工作?还是那份月薪一千块的鸡肋。但心态似乎不一样了。不再觉得它是对我整个人生的终极宣判。一种模糊的念头在滋生:也许,可以试试看别的?这念头还很微弱,像风中的烛火,但至少,它存在了。
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周六清晨。昨晚睡得很好,不到十一点就困得不行了。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空气里有种清新的味道。身体像是自己有了记忆,习惯性地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半年前开始瞎走时胡乱买的,现在已经合身多了,不再紧紧地贴在身上。
推开门,初夏早晨微凉的空气带着露水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脚步自然而然地加快了一些,从最初的散步,到后来无意识地变成慢跑。小区里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啁啾。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心跳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节奏感。
跑完几圈,微微有些气喘,但全身的毛孔都舒畅地张开。小区门口那家熟悉的早餐店热气腾腾,刚出笼的包子香气四溢。我走进去,要了一杯滚烫的现磨豆浆。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大叔,笑着递给我:“小姑娘,气色好多了嘛!”
我愣了一下,接过那杯用厚实纸杯装着的豆浆,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到手心,浓郁的豆香钻入鼻腔。付钱,道谢。走出店门,站在清晨明亮干净的阳光里,我低头,看着手中那杯乳白色的、散发着热气的豆浆。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平静和满足感,像温热的泉水,缓缓地从心底某个角落涌出来,浸润了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
“小心!”
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声带着一丝急促,在身侧响起。
我下意识地循声转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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