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城最深处的穹殿,幽紫星屑如凝固的泪珠沉落。
巨大黑曜石床榻光滑冰冷,映着上方缓慢旋转的、如同剥开了外层石质的露珠般的结界穹顶。
奈落只着霜白色内衬长袍,墨发如绸缎未束,柔顺垂落腰间。
他坐在榻沿,膝上摊开是一幅凡人集市的热闹图卷。
他的神情,落在桔梗无知懵懂的眼里,永远定格在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润平和里。
一只细嫩微凉的手,迟疑地伸出衣袖。
指尖圆润,尚带着初生红润的钝态,小心翼翼地落向图卷一角。
那里,用细墨描绘了一串饱满红亮的冰糖葫芦,在喧嚣人群中闪着诱人光泽。
指甲尖还未触及,奈落那如玉雕琢的修长手指便已覆了上去。
他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指尖,轻柔但不容置疑地牵引着,移向另一个角落。
“这个,还不能碰。”声音低醇悦耳,如同上好松脂涂抹过的琴弦轻拨。
他的指腹温凉如玉,滑过她嫩薄的指背皮肤,留下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颤。
他在教她,哪些是待食之物,哪些又是会被“污秽”灼伤的禁忌画面。
图中角落阴影处一个醉汉手中倾倒的酒坛,就被他无声地略过,“桔梗想看什么?”
桔梗歪着头,湿漉漉的灰紫色眼睛映着卷中景象,如同初入人世的妖精。
她抬手指向画面正中一座木拱桥,桥下绿水白鹅。
她的声调微糯:“水……会流?”
她只见过死寂沉沉的河滩浊流。
奈落唇角漾开一丝暖玉生烟的弧度,温声道:“嗯,会流。”
指腹带着她的指尖,沿着画中的河流线条缓缓描摹,“从这里过,像这样……弯过去,是村子洗衣取水的地方。”
他的讲述细致入微……
哪里会有淘气的孩童翻落石子惊起水鸟,哪里会有水车吱呀转动浇灌水田,哪里清晨雾气弥漫如仙境……
枯槁的画面在他低缓描述的魔力渲染下,在桔梗空白的脑海中被缓缓填上色泽、声响甚至湿暖的水汽。
她听得入神,微张着唇瓣,眼睫一眨不眨,连抵在他手心的指尖都松懈下来,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他允许这份依赖无声滋长。
她不懂的,他都会教给她。
暮色时分的宫殿别处,一片幽静的庭院。
没有日月轮转,光线的明暗全凭穹顶流转的结界微光模拟。
奈落换了墨绿深衣,宽袖层叠如水纹。
他坐在一方巨大的紫水晶雕花棋墩边,对面是为她新设的软榻。
棋子由纯粹的妖力凝成,形态各异,落在墩上无声无息。
“这是‘守’,稳如磐石,”,奈落捻起一枚透出温和白晕的棋子,优雅地置于墩上某一点,“要护住根本。”
他又捻起一枚边缘锐利、跳跃紫芒的棋子,“这是‘攻’,如獠牙迅疾,”
棋子落下时无声,尖端却仿佛要刺破空间。
“时机合适,一击便能打开局面。”他目光温润,耐心等待。
桔梗垂着头,盯着墩上复杂的黑白交错,灰紫的眸子里填满茫然的雾气。
她迟疑着,探出手指,笨拙地拈起一枚边缘最为柔和、泛着浅蓝光晕的棋子,指尖笨拙地在空中迟疑晃动。
“该落在……哪里?”她的声音带着初学者的怯懦。
奈落并不催促。
玉色的手在棋墩上方悬停片刻,最终指向一个靠近她棋阵边缘、看似毫无威胁的空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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